宋元学案
(卷一-卷二十五)
卷首 宋元儒学案序录
卷一 安定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卷二 泰山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卷三 高平学案(全氏补本)
卷四 庐陵学案(全氏补本)
卷五 古灵四先生学案(全氏补本)
卷六 士刘诸儒学案(全氏补本)
卷七 涑水学案(上)
卷八 涑水学案(下)
卷九 百源学案(上)
卷十 百源学案(下)
卷十一 濂溪学案(上)
卷十二 濂溪学案(下)
卷十三 明道学案(上)
卷十四 明道学案(下)
卷十五 伊川学案(上)
卷十六 伊川学案(下)
卷十七 横渠学案(上)
卷十八 横渠学案(下)
卷十九 范吕诸儒学案(全氏补本)
卷二十 元城学案(全氏补本)
卷二十一 华阳学案(全氏补本)
卷二十二 景迂学案(全氏补本)
卷二十三 荥阳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
卷二十四 上蔡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卷二十五 龟山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卷首 宋元儒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宋世学术之盛,安定、泰山为之先河,程、朱二先生皆以为然。安定沈潜,泰山高明,安定笃实,泰山刚健,各得其性禀之所近。要其力肩斯道之传,则一也。安定似较泰山为更醇。小程子入太学,安定方居师席,一见异之。讲堂之所得,不已盛哉!述《安定学案》。(第一卷)。
泰山之与安定,同学十年,而所造各有不同。安定,冬日之日也;泰山,夏日之日也。故如徐仲车,宛有安定风格;而泰山高弟为石守道,以振顽懦,则岩岩气象,倍有力焉。抑又可以见二家渊源之不紊也。述《泰山学案》。(第二卷)。
晦翁推原学术,安定、泰山而外,高平范魏公其一也。高平一生粹然无疵,而导横渠以入圣人之室,尤为有功。孝宗尝以朝臣之请,将与欧阳兖公并入泽宫,已而不果。今卒举行之,公是为不泯矣。述《高平学案》。(第三卷)。
杨文靖公有言:「佛入中国千余年,秖韩、欧二公立得定耳。」说者谓其因文见道。夫见道之文,非圣人之徒亦不能也。兖公之冲和安静,盖天资近道,稍加以学,遂有所得。使得遇圣人而师之,岂可量哉!述《卢陵学案》。(第四卷)。
安定、泰山并起之时,闽中四先生亦讲学海上,其所得虽未能底于粹深,然而略见大体矣,是固安定、泰山之流亚也。宋人溯导源之功,独不及四先生,似有阙焉。或曰:「陈烈亦尝师安定。」未知所据。述《古灵四先生学案》。(第五卷)。
庆历之际,学统四起。齐、鲁则有士建中、剑颜夹辅泰山而兴。浙东则有明州杨、杜五子,永嘉之儒志、经行二子,浙西则有杭之吴存仁,皆与安定湖学相应。闽中又有章望之、黄晞,亦古灵一辈人也。关中之申、侯二子,实开横渠之先。蜀有宇文止止,实开范正献公之先。筚路蓝缕,用启山林,皆序录者所不当遗。述《士刘诸儒学案》。(第六卷)。
小程子谓:「阅人多矣!不杂者,司马、邵、张三人耳。」故朱子有「六先生」之目。然于涑水微嫌其格物之未精,于百源微嫌其持敬之有歉,《伊洛渊源录》中遂祧之。(今本补入康节,非朱子原本也。)草庐因是敢谓涑水尚在「不着」「不察」之列。有是哉﹖其妄也!述《涑水学案》。(第七卷、八卷。)
康节之学,别为一家。或谓《皇极经世》秖是京、焦末流,然康节之可以列圣门者,正不在此。亦犹温公之造九分者,不在《潜虚》也。述《百源学案》。(第九卷、十卷。)
濂溪之门,二程子少尝游焉。其后伊、洛所得,实不由于濂溪,是在高弟荥阳吕公已明言之,其孙紫微又申言之,汪玉山亦云然。今观二程子终身不甚推濂溪,并未得与马、邵之列,可以见二吕之言不诬也。晦翁、南轩始确然以为二程子所自出,自是后世宗之,而疑者亦踵相接焉。然虽疑之,而皆未尝考及二吕之言以为证,则终无据。予谓濂溪诚入圣人之室,而二程子未尝传其学,则必欲沟而合之,良无庸矣。述《濂溪学案》。(第十一卷、十二卷。)
大程子之学,先儒谓其近于颜子,盖天生之完器。然哉!然哉!故世有疑小程子之言若伤我者,而独无所加于大程子。述《明道学案》。 (第十三卷、十四卷。)
大程子早卒,向微小程子,则洛学之统且中衰矣!蕺山先生尝曰:「小程子大而未化,然发明有过于其兄者。」信哉!述《伊川学案》。 (第十五卷、十六卷。)
横渠先生勇于造道,其门户虽微有殊于伊洛,而大本则一也。其言天人之故,间有未当者,洲稍疏证焉,亦横渠之忠臣哉!述《横渠学案》。 (第十七卷、十八卷。)
庆历以后,尚有诸魁儒焉,于学统或未豫,而未尝不于学术有功者,范蜀公、吕申公、韩持国,一辈也;吕汲公、王彦霖,又一辈也;丰相之、李君行,又一辈也。尚论者其敢忽诸!述《范吕诸儒学案》。 (第十九卷。)
涑水弟子,不传者多。其著者,刘忠定公得其刚健,范正献公得其纯粹,景迂得其数学,而刘、范尢为眉目。忠定之《语录》、《谭录》、《道护录》,今皆无完本,然大略可考见矣。述《元城学案》。 (第二十卷。)
范正献公之师涑水,其本集可据也。其师程氏,则出自鲜于绰之讹。《伊洛渊源录》既疑之,而又仍之,误矣。陈默堂答范益谦曰:「向所闻于龟山,乃知先给事之学与洛学同。」则其非弟子明矣。述《华阳学案》。 (第二十一卷。)
涑水尝令景迂续成《潜虚》,景迂谢不敢,然《易玄星纪》之谱,足以绍师门矣。景迂又私淑康节,惜其晚年之好佛也。然元城亦不免此。吕成公曰:「景迂虽驳,其学有不可废者。」述《景迂学案》。 (第二十二卷。)
荥阳少年,不名一师。初学于焦千之,庐陵之再传也。已而学于安定,学于泰山,学于康节,亦尝学于王介甫,而归宿于程氏。集益之功,至广且大。然晚年又学佛,则申公家学未醇之害也。要之,荥阳之可以为后世师者,终得力于儒。述《荥阳学案》。(第二十三卷。)
洛学之魁,皆推上蔡,晦翁谓其英特过于杨,游,盖上蔡之才高也。然其堕入葱岭处,决裂亦过于杨、游。或曰:是江民表之书误入《上蔡语录》中。述《上蔡学案》。 (第二十四卷。)
明道喜龟山,伊川喜上蔡,盖其气象相似也。龟山独邀耆寿,遂为南渡洛学大宗,晦翁、南轩、东莱皆其所自出。(五峰、紫微皆尝学于龟山之门。)然龟山之夹杂异学,亦不下于上蔡。述《龟山学案》。(第二十五卷。)
廌山游肃公在程门鼎足谢、杨,而遗书独不传,其弟子亦不振。五峰有曰:「定夫为程门罪人。」何其晚谬,一至斯与!予从诸书稍搜得其粹言之一二。述《廌山学案》。 (第二十六卷。)
和靖尹肃公于洛学最为晚出,而守其师说最醇。五峰以为程氏后起之龙象,东发以为不失其师传者,良非过矣。述《和靖学案》。 (第二十七卷。)
兼山以将家子,知慕程门,卒死王事。白云高蹈终身,和靖所记党锢后事,恐未然也。郭门之学虽孤行,然自谢艮斋至黎立武,绵绵不绝。述《兼山学案》。 (第二十八卷。)
洛学之入秦也以三吕,其入楚也以上蔡司教荆南,其入蜀也以谢湜、马涓,其入浙也以永嘉周、刘、许、鲍数君,而其入吴也以王信伯。信伯极为龟山所许,而晦翁最贬之,其后阳明又最称之。予读信伯集,颇启象山之萌芽,其贬之者以此,其称之者亦以此。象山之学,本无所承,东发以为遥出于上蔡,予以为兼出于信伯。盖程门已有此一种矣。述《震泽学案》。 (第二十九卷。)
程子弟子最著者,刘,李诸公以早卒故,其源流未广;晋陵周氏兄弟亦为和靖所许;其后马伸、吴给以大节见。亦有不称其薪传者,如邵溥之委蛇伪命,李处廉之以墨败。至于邢恕,则古公伯寮之伦也与!述《刘李诸儒学案》。 (第三十卷。)
关学之盛,不下洛学,而再传何其寥寥也﹖亦由完颜之乱,儒术并为之中绝乎﹖《伊洛渊源录》略于关学,三吕之与苏氏,以其曾及程门而进之,余皆亡矣。予自范侍郎育而外,于《宋史》得游师雄、种师道,于《胡文定公语录》得潘拯,于《楼宣献公集》得李复,于《童蒙训》得田腴,于《闽书》得邵清,及读《晁景迂集》,又得张舜民,又于《伊洛渊源录》《注》中得薛昌朝,稍为关学补亡。述《吕范诸儒学案》。 (第三十一卷。)
世知永嘉诸子之传洛学,不知其兼传关学。考所谓「九先生」者,其六人及程门,其三则私淑也。而周浮沚、沈彬老又尝从蓝田吕氏游,非横渠之再传乎﹖鲍敬亭辈七人,其五人及程门。晦翁作《伊洛渊源录》,累书与止斋求事迹,当无遗矣,而许横塘之忠茂,竟不列其人,何也﹖予故谓为晦翁未成之书。今合为一卷,以志吾浙学之盛,实始于此。而林竹轩者,横塘之高弟也,其学亦颇启象山一派。述《周许诸儒学案》。 (第三十二卷。)
《百源》弟子承密授者,曰王豫,曰张 ,皆早死,故不传。伯温虽受辟咡负剑之教,然所得似浅。东发谓《渔樵问答》乃伯温作,其中亦有名言,所惜者《闻见录》之溺于轮回也。予又为旁搜,得杨、周等数人。述《王张诸儒学案》。 (第三十三卷。)
私淑洛学而大成者,胡文定公其人也。文定从谢、杨、游三先生以求学统,而其言曰:「三先生义兼师友,然吾之自得于遗书者为多。」然则后儒因朱子之言,竟以文定列谢氏门下者,误矣,今沟而出之。南渡昌明洛学之功,文定几侔于龟山,盖晦翁、南轩、东莱皆其再传也。(朱、吕皆尝从籍溪。)述《武夷学案》。 (第三十四卷。)
私淑洛学而未纯者,陈了斋、邹道乡也。唐充之、关止叔,又其次也。了斋兼私淑涑水、康节,学徒最盛,建炎后多归龟山。述《陈邹诸儒学案》。 (第三十五卷。)
大东莱先生为荥阳冢嫡,其不名一师,亦家风也。自元佑后诸名宿,如元城、龟山、廌山、了翁、和靖以及王信伯之徒,皆尝从游,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而溺于禅,则又家门之流弊乎!述《紫微学案》。 (第三十六卷。)
上蔡之门,汉上朱文定公最着。三《易》象数之说,未尝见于上蔡之口,而汉上独详之。尹和靖、胡文定、范元长以洛学见用于中兴,汉上实连茹而出,顾世之传其学者稍寡焉。述《汉上学案》。 (第三十七卷。)
豫章之在杨门,所学虽醇,而所得实浅,当在善人、有恒之间。一传为延平则邃矣,再传为晦翁则大矣,豫章遂为别子。甚矣,弟子之有光于师也!述《豫章学案》。 (第三十九卷。)
(梓材谨案:默堂、豫章并及伊川之门,与震泽同。第震泽先事龟山而卒业于伊川,默堂、豫章则及事伊川而卒业于龟山,故列于此。)
龟山弟子以风节光显者,无如横浦,而驳学亦以横浦为最。晦翁斥其书,比之洪水猛兽之灾,其可略哉!然横浦之羽翼圣门者,正未可泯也。述《横浦学案》。 (第四十卷。)
武夷诸子,致堂、五峰最着,而其学又分为二。五峰不满其兄之学,故致堂之传不广。然当洛学陷入异端之日,致,堂独皭然不染,亦已贤哉,故朱子亦多取焉。述《衡麓学案》。 (第四十一卷。)
绍兴诸儒,所造莫出五峰之上。其所作《知言》,东莱以为过于《正蒙》,卒开湖湘之学统。今豫章以晦翁故祀泽宫,而五峰阙焉,非公论也。述《五峰学案》。 (第四十二卷。)
白水,籍溪、屏山三先生,晦翁所尝师事也。白水师元城,兼师龟山;籍溪师武夷,又与白水同师谯天授;独屏山不知所师。三家之学略同,然似皆不能不杂于禅,故五峰所以规籍溪者甚详。其时闽中又有支离先生陆佑者,亦于三先生为学侣焉。述《刘胡诸儒学案》。 (第四十三卷。)
中兴二相,丰国赵公尝从邵子文游,魏国张公尝从谯天授游。丰公所得浅,而魏公则惑于禅宗,然伊、洛之学,从此得昌。魏公以曾用陈公辅得谤,或遂疑其阻塞伊洛之学,与丰公有异同,未必然也。陈公良翰,芮公煜之徒,亦吾道之疏附也。述《赵张诸儒学案》。 (第四十四卷。) 伊洛既出,诸儒各有所承。范香溪生婺中,独为崛起,其言无不与伊洛合,晦翁取之。又有襄陵许吏部,得中原之文献,别为一家,萧三顾则尝学于伊洛,而不肯卒业,自以其所学孤行,亦狷者邪﹖述《范许诸儒学案》。 (第四十五卷。)
玉山汪文定公少受知于湍石,其本师为横浦,又尝从紫微。然横浦、紫微并佞佛,而玉山粹然一出于正,斯其为干蛊之弟子也。述《玉山学案》。(第四十六卷。)
和靖高弟,如吕如王如祁,皆无门人可见。盐官陆氏独能传之艾轩,于是红泉、双井之间,学派兴焉。然愚读艾轩之书,似兼有得于王信伯,盖陆氏亦尝从信伯游也。且艾轩宗旨,本于和靖者反少,而本于信伯者反多,实先槐堂之三陆而起。特槐堂贬及伊川,而艾轩则否,故晦翁于艾轩无贬词。终宋之世,艾轩之学,别为源流。述《艾轩学案》。(第四十七卷。)
杨文靖公四传而得朱子,致广大,尽精微,综罗百代矣!江西之学,浙东永嘉之学,非不岸然,而终不能讳其偏。然善读朱子之书者,正当求诸家,以收去短集长之益。若墨守而屏弃一切焉,则非朱子之学也。述《晦翁学案》。 (第四十八卷、四十九卷。)
南轩似明道,晦翁似伊川。向使南轩得永其年,所造更不知如何也。北溪诸子必欲谓南轩从晦翁转手,是犹谓横渠之学于程氏者。欲尊其师,而反诬之,斯之谓矣。述《南轩学案》。 (第五十卷。)
小东莱之学,平心易气,不欲逞口舌以与诸公角,大约在陶铸同类以渐化其偏,宰相之量也。惜其早卒,晦翁遂日与人苦争,并诋及婺学。而《宋史》之陋,遂抑之于《儒林》。然后世之君子终不以为然也。述《东莱学案》。 (第五十一卷。)
永嘉之学统远矣,其以程门袁氏之传为别派者,自艮斋薛文宪公始。艮斋之父学于武夷,而艮斋又自成一家,亦人门之盛也。其学主礼乐制度,以求见之事功。然观艮斋以参前倚衡言持敬,则大本未尝不整然。述《艮斋学案》。 (第五十二卷。)
永嘉诸子,皆在艮斋师友之间,其学从之出,而又各有不同。止斋最称醇恪,观其所得,似较艮斋更平实,占得地步也。述《止斋学案》。 (第五十三卷。)
水心较止斋又稍晚出,其学始同而终异。永嘉功利之说,至水心始一洗之。然水心天资高,放言砭古人多过情,其自曾子、子思而下皆不免,不仅如象山之诋伊川也。要亦有卓然不经人道者,未可以方隅之见弃之。干、淳诸老既殁,学朮之会,总为朱、陆二派,而水心龂龂其间,遂称鼎足。然水心工文,故弟子多流于辞章。述《水心学案》。 (第五十四卷、五十五卷。)
永嘉以经制言事功,皆推原以为得统于程氏。永康则专言事功而无所承,其学更粗莽抡魁,晚节尢有惭德。述《龙川学案》。 (第五十六卷。)
三陆子之学,梭山启之,复斋昌之,象山成之。梭山是一朴实头地人,其言皆切近,有补于日用。复斋却尝从襄陵许氏入手,喜为讨论之学。《宋史》但言复斋与象山和而不同,考之包恢之言,则梭山亦然。今不尽传,其可惜也。述《梭山复斋学案》。 (第五十七卷。)
象山之学,先立乎其大者,本乎孟子,足以砭末俗口耳支离之学。但象山天分高,出语惊人,或失于偏而不自知,是则其病也。程门自谢上蔡以后,王信伯、林竹轩、张无垢至于林艾轩,皆其前茅,及象山而大成,而其宗传亦最广。或因其偏而更甚之,若世之耳食雷同,自以为能羽翼紫阳者,竟诋象山为异学,则吾未之敢信。述《象山学案》。 (第五十八卷。)
朱、张、吕三先生讲学时,最同调者,清江刘氏兄弟也。敦笃和平,其生徒亦东南。近有妄以子澄为朱门弟子者,谬矣!述《清江学案》。 (第五十九卷。)
永嘉诸先生讲学时,最同调者,说斋唐氏也。而不甚与永嘉相往复,不可解也。或谓永嘉之学,说斋实倡之,则恐未然。述《说斋学案》。 (第六十卷。)
三陆先生讲学时,最同调者,平阳徐先生子宜、青田陈先生叔向也。陆氏之谱竟引平阳为弟子,则又谬矣!述《徐陈诸儒学案》。 (第六十一卷。)
西山蔡文节公领袖朱门,然其律吕象数之学,盖得之其家庭之传。惜夫《翁季录》之不存也。述《西山蔡氏学案》。 (第六十二卷。)
嘉定而后,足以光其师传,为有体有用之儒者,勉斋黄文肃公其人与﹖玉峰、东发论道统,三先生之后,勉斋一人而已。述《勉斋学案》。 (第六十三卷。)
庆源辅氏,亦沧洲之最也。遗书散佚,世所葺《语溪宗辅录》者,特其糟粕。述《潜庵学案》。 (第六十四卷。)
永嘉为朱子之学者,自叶文修公与潜室始。文修之书不可考,《木钟集》犹有存焉。自是而永嘉学者渐祧艮斋一派矣。述《木钟学案》。 (第六十五卷。)
南湖杜氏兄弟之在沧洲,亦其良也。再传而有立斋,为嘉定以后宰辅之最,声望几侔于涑水矣,其学传之车氏。是时天台学者皆袭篔、荆溪之文统,车氏能正之。述《南湖学案》。 (第六十六卷。)
蔡氏父子、兄弟、祖孙,皆为朱学干城,而文正之《皇极》又自为一家。述《九峰学案》。(第六十七卷。)
沧洲诸子,以北溪陈文安公为晚出。其卫师门甚力,多所发明,然亦有操异同之见而失之过者。述《北溪学案》。 (第六十八卷。)
朱门授受,于南方,李敬子、张元德、廖槎溪、李果斋皆宿老也,其余亦多下中之士,存之以附青云耳。李、张诸子之书,吾不得而见之矣。述《沧洲诸儒学案》。 (第六十九卷、七十卷。)
(云濠谨案:是条底本「附青云」句下云:「续《伊洛渊源录》者牵合诸儒门下,尽归之朱子,可为轩渠,今皆厘而正之。”﹛@ 宣公身后,湖湘弟子有从止斋、岷隐游者。然如彭忠肃公之节概,吴文定公之勋名,二游、文清、庄简公之德器,以至胡盘谷辈,岳麓之巨子也。再传而得漫塘、实斋。谁谓张氏之后弱于朱乎!述《岳麓诸儒学案》。 (第七十一卷。)
宣公居长沙之二水,而蜀中反疏。然自宇文挺臣、范文叔、陈平甫传之入蜀,二江之讲舍不下长沙。黄兼山、杨浩斋、程沧洲砥柱岷、峨,蜀学之盛,终出于宣公之绪。述《二江诸儒学案》。 (第七十二卷。)
明招学者,自成公下世,忠公继之,由是递传不替。其与岳麓之泽,并称克世。长沙之陷,岳麓诸生荷戈登陴,死者十九,惜乎多无考。而明招诸生历元至明未绝,四百年文献之所寄也。述《丽泽诸儒学案》。 (第七十三卷。)
象山之门,必以甬上四先生为首,盖本干、淳诸老一辈也。而壤其教者实慈湖。然慈湖之言不可尽从,而行则可师。黄勉斋曰:「《杨敬仲集》皆德人之言也,而未闻道。」予因釆其最粹且平易者,以志去短集长之意,则固有质之圣人而不谬者。述《慈湖学案》。 (第七十四卷。)
慈湖之与絜斋,不可连类而语。慈湖泛滥夹杂,而絜斋之言有绳矩,东发先我言之矣。述《絜斋学案》。 (第七十五卷。)
杨、袁之年辈后于舒、沈,而其传反盛,岂以舒、沈之名位下之与﹖嘻!是亦有之。然舒、沈之平实,又过于杨、袁也。四先生中,沈先生师复斋,《宋史》混而列之。述《广平定川学案》。 (第七十六卷。)
槐堂之学,莫盛于吾甬上,而江西反不逮。如曾潭,如琴山,以及黄、邓之徒,今其绪言渺矣!甬上之西,尚有严陵,亦一大支也。述《槐堂诸儒学案》。 (第七十七卷。)
康节之学不得其传,牛氏父子自谓有所授受,世弗敢信也。张行成疏通其纰缪,遂成一家,玉山汪文定公雅重之。其后如祝子泾,又稍不同。至于廖应淮之徒,则益诞矣。康节本出于希夷,其后卒流而为应淮,所谓「必复其始」者与﹖述《张祝诸儒学案》。 (第七十八卷。)
自淳熙至嘉定,疏附先后诸家者,有若丘忠定公、刘文节公、楼宣献公之徒,虽不入诸先生之学派,然皆能用先圣之道,而柴献肃公尤醇。述《丘刘诸儒学案》。 (第七十九卷。)
嘉定而后,私淑朱、张之学者,曰鹤山魏文靖公。兼有永嘉经制之粹,而去其驳。世之称之者以并之西山,有如温公、蜀公,不敢轩轾。洲则曰:《鹤山之卓荦,非西山之依门傍户所能及。」予以为知言。述《鹤山学案》。 (第八十卷。)
西山之望,直继晦翁,然晚节何其委蛇也!东发于朱学最尊信,而不满于西山,《理度两朝政要》言之详矣。《宋史》亦有微辞。述《西山真氏学案》。 (第八十一卷。)
勉斋之传,得金华而益昌。说者谓北山绝似和靖,鲁斋绝似上蔡,而金文安公尤为明体达用之儒,浙学之中兴也。述《北山四先生学案》。 (第八十二卷。)
双峰亦勉斋之一支也,累传而得草庐。说者谓双峰晚年多不同于朱子,以此诋之。予谓是未足以少双峰也,独惜其书之不传。述《双峰学案》。 (第八十三卷。)
鄱阳汤氏三先生,导源于南溪,传宗于西山。而晦静由朱而入陆,传之东涧;晦静又传之径畈。杨袁之后,陆学之一盛也。(方回以为东涧晚年始宗陆,误也。)述《存斋晦静息庵学案》。 (第八十四卷。)
四明之学多陆氏,深宁之父亦师史独善以接陆学。而深宁绍其家训,又从王子文以接朱氏,从楼迂斋以接吕氏。又尝与汤东涧游,东涧亦兼治朱、吕、陆之学者也。和齐斟酌,不名一师。《宋史》但夸其辞业之盛,予之微嫌于深宁者,正以其辞科习气未尽耳!若区区以其《玉海》之少作为足尽其底蕴,陋矣!述《深宁学案》。 (第八十五卷。)
四明之专宗朱氏者,东发为最。《日钞》百卷,躬行自得之言也,渊源出于辅氏。晦翁生平不喜浙学,而端平以后,闽中、江右诸弟子,支离、舛戾、固陋无不有之,其能中振之者,北山师弟为一支,东发为一支,皆浙产也。其亦足以报先正惓惓浙学之意也夫!述《东发学案》。 (第八十六卷。)
四明史皆陆学,至静清始改而宗朱,渊源出于莲荡■氏。然尝闻深宁不喜静清之说《易》,以其嗜奇也,则似乎未必尽同于朱。其所传为程畏斋兄弟,则纯于朱者。述《静清学案》。 (第八十七卷。)
巽斋之宗晦翁,不知所自。考之沧洲弟子,庐陵有欧阳谦之,实尝从游,巽斋其后人邪﹖其遗书宗旨,不可考见。然巽斋之门有文山,径畈之门有迭山,可以见宋儒讲 学之无负于国矣。述《巽斋学案》。 (第八十八卷。)
勉斋之传,尚有自鄱阳流入新安者,董介轩一派也。鄱阳之学,始于程蒙齐、董盘涧、、王拙斋,而多卒业于董氏。然自许山屋外,渐流为训诂之学矣。述《介轩学案》。(第八十九卷。)
河北之学,传自江汉先生,日姚枢,曰窦默,曰郝经,而鲁斋其大宗也,元时实赖之。述《鲁斋学案》。 (第九十卷。)
(云濠谨案:底本于鲁斋云:「当元之时,至与二程、横渠、南轩并加公爵,从祀朝庭,则似少过焉。”﹛@ 静修先生亦出江汉之传,又别为一派。蕺山先生尝曰:「静修颇近乎康节。」述《静修学案》。 (第九十一卷。)
草庐出于双峰,固朱学也,其后亦兼主陆学。盖草庐又师程氏绍开,程氏尝筑道一书院,思和会两家。然草庐之著书,则终近乎朱。述《草庐学案》。 (第九十二卷。)
径畈殁而陆学衰。石塘胡氏虽由朱而入陆,未能振也。中兴之者,江西有静明,浙东有宝峰。述《静明宝峰学案》。 (第九十三卷。)
继草庐而和会朱、陆之学者,郑师山也。草庐多右陆,而师山则右朱,斯其所以不同。述《师山学案》。 (第九十四卷。)
有元立国,无可称者,惟学术尚未替,上虽贱之,下自趋之,是则洛、闽之沾溉者宏也。如萧勤斋、同矩庵辈,其亦许、刘之徒乎﹖述《萧同诸儒学案》。 (第九十五卷。)
元佑之学,二蔡、二惇禁之,中兴而丰国赵公弛之。和议起,秦桧又禁之,绍兴之末又弛之。郑丙、陈贾忌晦翁,又启之,而一变为庆元之锢籍矣。此两宋治乱存亡之所关。嘉定而后,阳崇之而阴摧之,而儒术亦渐衰矣。其事迹已散见诸公传,又放大事表之意,述《元佑》、《庆元党案》。(大略用《道命录》为底本。)以至晚宋如周密之徒,凡诋詈诸儒者皆附之。 (第九十六卷、九十七卷。)
荆公《淮南杂说》初出,见者以为《孟子》。老泉文初出,见者以为《荀子》。已而聚讼大起。《三经新义》累数十年而始废,而蜀学亦遂为敌国。上下《学案》者,不可不穷其本末也。且荆公欲明圣学而杂于禅,苏氏出于纵横之学而亦杂于禅,甚矣西竺之能张其军也!述《荆公新学》及《蜀学略》。 (第九十八卷、九十九卷。)
关、洛陷于完颜,百年不闻学统,其亦可叹也!李屏山之雄文而溺于异端,敢为无忌惮之言,尽取涑水以来大儒之书,恣其狂舌,可为齿冷。然亦不必辩也,略举其大旨,使后世学者见而嗤之。其时河北之正学且起,不有狂风怪雾,无以见皎日之光明也。述《屏山鸣道集说略》。 (第一百卷。)
卷一 安定学案 (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 全祖望修定)
安定学案表
胡瑗 程颐(别为《伊川学案》。)
(高平讲友) 范纯佑
范纯仁(并见《高平学案》。)
徐积 江端礼
马存
吕希哲(别为《荣阳学案》。)
吕希纯(别见《范吕诸儒学案》。)
钱公辅
孙觉 邢居实
(附弟览。) 李昭
傅楫(别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滕元发
顾临
汪澥(别见《荆公新学略》。)
徐中行 (子)庭筠井(曾孙)日升
郑伯熊(别见《周许诸儒学案》。)
(子)庭槐
(子)庭兰
刘彝 (子)淮夫(别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邹夔
邹棐 (弟)括
钱藻
苗授
欧阳发(别见《庐陵学案》。)
朱临 (子)服
翁仲通 (子)彦约
(子)彦深
(子)彦国
杜汝霖 (孙)陵(曾孙)旟(别见《丽泽诸儒学案》。)
(曾孙)(曾孙)斿(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曾孙)旞
(曾孙)(别见《沧诸儒学案》。)
莫君陈 (子)砥 (孙)伯虚
张坚
祝常
管师复(别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管师常(别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庐秉
林晟 (子)玉胜 (孙)俊民
(子)用 (孙)朝价
游烈
徐唐
(附师吴果。)
饶子仪(别见《泰山学案》。)
陈舜俞
周颖
翁升
江致一
陈敏
盛侨
倪天隐 彭汝砺
吴孜
张巨(别见《庐陵学案》。)
田述古 吕好问
吕切问(并见《荥阳学案》。)
潘及甫
莫表深
陈高
陈贻范(别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安焘
朱光庭(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
赵君锡(别见《高平学案》。)
(节孝同调)
(私淑)罗适
(附师)朱绛
吴儆(别见《岳麓诸儒学案》。)
(以下安定续传。)
汪深(别见《象山学案》。)
孙复(别为《泰山学案》。)
石介(别见《泰山学案》。)
阮逸(并安定学侣。)
陈襄(别为《古灵四先生学案》。)
杨适(别见《士刘诸儒学案》。)
(并安定同调。)
安定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宋世学术之盛,安定、泰山为之先河,程、朱二先生皆以为然。安定沈潜,泰山高明,安定笃实,泰山刚健,各得其性禀之所近。要其力肩斯道之传,则一也。安定似较泰山为更醇。小程子入太学,安定方居师席,一见异之。讲堂之所得,不已盛哉!述《安定学案》。(梓材案:全氏《序录》本为卷首,可以见全书之脉络,兹复分列各《学案》之端,俾学者得见每卷要领。犹《序卦传》本十翼之一,后之说《易》者往往分列各卦也。)
◆高平讲友
文昭胡安定先生瑗
胡瑗,字翼之,泰州如人。七岁善属文,十三通《五经》,即以圣贤自期许。邻父见而异之,谓其父曰:「此子乃伟器,非常儿也!」家贫无以自给,往泰山,与孙明复、石守道同学,攻苦食淡,终夜不寝,一坐十年不归。得家书,见上有「平安」二字,即投之涧中,不复展,恐扰心也。以经术教授吴中,范文正爱而敬之,聘为苏州教授,诸子从学焉。景佑初,更定雅乐,文正荐先生,以白衣对崇政殿。授试秘书省校书郎,辟丹州军事推官,历保宁节度推官。滕宗谅知湖州,聘为教授。先生倡明正学,以身先之。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视诸生如子弟,诸生亦爱敬如父兄。其教人之法,科条纤悉具备。立「经义」、「治事」二斋:经义则选择其心性疏通、有器局、可任大事者,使之讲明《六经》。治事则一人各治一事,又兼摄一事,如治民以安其生,讲武以御其寇,堰水以利田,算历以明数是也。凡教授二十余年。庆历中,天子诏下苏、湖,取其法,着为令于太学。召为诸王宫教授,辞疾不行。寻为太子中舍,以殿中丞致仕。皇佑中,更铸太常钟磬,驿召先生与阮逸,同太常官议于秘阁,遂典作乐事。授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乐成,迁大理寺丞,赐绯衣、银鱼袋。嘉佑初,擢太子中允、天章阁侍讲,仍专管句太学。四方之士归之,至庠序不能容,旁拓军居以广之。既而疾作,以太常博士致仕。东归之日,弟子祖帐百里不绝,时以为荣。卒,年六十七,谥文昭,诏赙其家。所著有《易》、《书》、《中庸义》,《景佑乐议》。(云濠案:谢山《学案札记》:「《安定易传》十卷。」又案:《四库书目》釆录《周易口义》十二卷,《洪范口义》二卷,余书佚。)学者称为安定先生。是时礼部所得士,先生弟子十常居四五,随材高下而修饰之,人遇之,虽不识,皆知为先生弟子也。在湖学时,福唐刘彝往从之,称为高弟。后熙宁二年,神宗问曰:「胡瑗与王安石孰优﹖〞对曰:「臣师胡瑗以道德仁义教东南诸生时,王安石方在场屋中修进士业。臣闻圣人之道,有体、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义礼乐,历世不可变者,其体也。《诗书》史传子集,垂法后世者,其文也。举而措之天下,能润泽斯民,归于皇极者,其用也。国家累朝取士,不以体用为本,而尚声律浮华之词,是以风俗偷薄。臣师当宝元、明道之间,尤病其失,遂以明体达用之学授诸生。夙夜勤瘁,二十余年,专切学校。始于苏、湖,终于太学,出其门者无虑数千余人。故今学者明夫圣人体用,以为政教之本,皆臣师之功,非安石比也。」帝曰:「其门人今在朝者为谁﹖」对曰:「若钱藻之渊笃,孙觉之纯明,范纯仁之直温,钱公辅之简谅,皆陛下之所知也。其在外,明体达用之学,教于四方之民者,殆数十辈。其余政事、文学粗出于人者,不可胜数。此天下四方之所共知也。」帝悦。明嘉靖中,从祀孔庙,称「先儒胡子」
百家谨案:先生在太学,尝以「颜子所好何学论」试诸生。先生得伊川作,大奇之,即请相见,处以学职,知契独深。伊川之敬礼先生亦至。于濂溪,虽尝从学,往往字之曰「茂叔」;于先生,非「安定先生」不称也。又尝语人曰:「凡从安定先生学者,其醇厚和易之气,一望可知。」又尝言「安定先生之门人,往往知稽古爱民矣,于从政乎何有!」
说
友者辅仁之任,不可以非其人。故仲尼尝曰:「吾死,商也日进,赐也日退。」商好与胜己者处,赐好与不如己者处也。(无友不如己者。)
非止闻夫子之道,凡闻人之善言善行,皆 如是。(子路唯恐有闻。)
命者禀之说于天,性者命之在我。在我者修之,禀于天者顺之。愚、鲁、辟、喭,皆道其所短而使修之者也。(愚、鲁,辟、喭。)
公叔文子与大夫僎同升诸公,孔子曰「可以为『文』」;臧文仲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举,孔子谓之「窃位」。由此观之,君子以荐贤为己任。(臧文仲窃位。)
子贡之言,甚而言之也。孔子固学于人而后为孔子。(子贡言夫子不可及。)
慈溪黄氏曰:子贡辟毁孔子者,故极言之。安定恐后学待孔子太高而自绝于不可学,故又为之说如此。
冉求有为政之才,故曰「可使为宰」;及其聚敛不合正道,故曰「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如美管仲之功,则曰「如其仁,如其仁」;至于鄙管仲之僭,则曰「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孔子称冉求可使为宰,又鄙为「小子」。)
古之取人以德,不取其有言,言与德两得之。今之人两失之。(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
取以一时之能,而不责以平生之行。(孔子见互乡童子。)
春秋说
不书「王师败绩于郑」,王者无敌于天下,书「战」则王者可敌,书「败」则诸侯得御,故言「伐」而不言「败」。茅戎书「败」者,王师非王亲兵致讨取败,而书之。(桓五年,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
蔡季者,蔡桓侯之弟。弟季当立。「归」者,善辞也。时多弒夺,明季无恶。字者,诸侯之弟例书字。(桓十七年,蔡季自陈归于蔡。)
诸侯伐卫以纳朔,天子不先救,朔卒为诸侯所纳,天子威命尽矣。先师谓:犹愈乎不救。书王人子突之救,以王法尚行于此也。势既已去,乌能必胜哉!(庄六年,王人子突救卫。)
八月弒君,十月出奔,臣子不讨贼可知!(庄十二年,宋万出奔陈。)
妇人,从夫者也。公亲迎于齐,夫人不从公而至,失妇道也。大夫宗妇者,同宗 大夫之妇,非谓大夫与宗妇也。觌者,见夫人也。用币者,为贽不过榛、栗,枣、修,今妇人而用男子之贽,庄公以夸侈失礼也。(庄二十四年,大夫宗妇觌,用币。)
伯姬乃妇人中之伯夷也。(襄三十年,宋伯姬卒。)
生则书「王」,明实为嗣。死乃称「子」,正未踰年,未成天子之至尊。(昭二十二年,王子猛卒。)
附录
先生世居安定,流寓陵州。父讷为宁海节度推官,随任生于泰州宁海乡,先生故址也。人称为之安定先生,溯其源也。
先生在太学,其初人未信服。使其徒之已仕者盛侨、顾临辈分置执事,又令孙觉说孟子,中都士人稍稍从游。日升堂讲《易》,音韵高朗,旨意明白,众皆大服。《五经》异论,弟子记之,目为《胡氏口义》。
先生在学时,每公私试罢,掌仪率诸生会于肯善堂,合雅乐歌《诗》。至夜,乃散诸斋,亦自歌《诗》奏乐,琴瑟之声彻于外。
先生尝召对,例须就阁门习仪。先生曰:「吾平生所读书,即事君之礼也,何以习为!」合门奏上,人皆谓山野之人必失仪。及登对,乃大称旨。上谓左右曰:「胡瑗进退周旋,皆合古礼。」
先生初为直讲,有旨专掌一学之政,遂推诚教育多士。亦甄别人物,故好尚经术者,好谈兵战者,好文艺者,好尚节义者,使之以类群居讲习。先生亦时时召之,使论其所学,为定其理。或自出一义,使人人以对,为可否之。或即当时政事,俾之折衷。故人人皆乐从而有成效。朝廷名臣,往往皆先生之徒也。
(梓材谨案:此下有「番禺大商子」一条,移为其人立传于后。)
徐积初见先生,头容少偏。先生厉声云:「头容直!」积猛然自省,不特头容要直,心亦要直,自是不敢有邪心。
神宗题赞先生像曰:「先生之道,得孔、孟之宗;先生之教,行苏、湖之中。师任而尊,如泰山屹峙于诸峰;法严而信,如四时迭运于无穷。辟居太学,动四方欣慕,不远千里而翕从;召入天章,辅先帝日侍,启沃万言而纳忠。经义治事,以适士用:议礼定乐,以迪朕躬。敦尚本实,还隆古之谆风;倡明正道,开来学之颛蒙。载瞻载仰,谁不思公;诚斯文之模范,为后世之钦崇!」
其孙涤曰:先祖治家甚严,尤谨内外之分。儿妇虽父母在,非节朔不许归宁。有遗训,嫁女必须胜吾家者,娶妇必须不若吾家者。或问故,曰:「嫁女胜吾家,则女之事人必钦必戎。娶妇不若吾家,则妇之事舅姑必执妇道。」
陈右司曰:胡先生在迩英,专以损上益下,损下益上为说。(补。)
晁公武曰:安定《易解》甚详,盖门人倪天隐所纂,故序首称「先生曰」。(补。)
又曰:《渐卦》「鸿渐于陆」,先生有取于范谔昌《易坠简》之说。(补。)
又曰:程正叔解,颇与翼之相类。(补。)
薛艮斋《与朱晦翁书》曰:教以安定之传,盖不出于章句诵说,校之近世高明自得之学,其效远不相逮。要终而论,真确实语也。某何足以知此,蒙诲之及,故敢言之。子路「何必读书」,孔子恶其佞;子夏必谓之学,不可谓不知言。二者岂无说邪﹖昧者盍少思!尝谓翼之先生所以教人,得于古之「洒扫、应对、进退」。知其说者,徐仲车耳。余子类能有立于世,是皆举其一端。介甫诗以宰相期之,特窥其余绪耳。成人成己,众人未足以知之。且君子道无精粗,无小大,是故致广大者必尽精微,极高明者必道中庸。滞于一方,要为徒法、徒善。汉儒之陋,则有所谓「章句」「家法」;异端之教,则有所谓「不立文字」。稽于政在方策,人存乃举,礼仪威仪,待人以行,智者观之,不待辩而章矣。
(梓材谨案:此条自洲原本所录艮斋《浪语集》移入。)
陈直斋曰:王晦叔问南轩曰:「伊川令学者先看王辅嗣、胡翼之、王介甫三家《易》,何也﹖」南轩曰:「三家不论互体故耳。」要之,三家于象数,埽除略尽,非特如所云互体也。(补。)
黄东发曰:先生明体用之学。师道之立,自先生始。然其始读书泰山,十年不归,及既教授,夙夜勤瘁,二十余年,人始信服。立己立人之难如此。
百家谨案:先生之学,实与孙明复开伊洛之先,且同学始终友善。其云先生在太学,与明复避不相见,此邵氏《后录》之谬,正与「主痈疽、寺人」之谈同也。
◆安定学侣
殿丞孙泰山先生复(别为《泰山学案》。)
直讲石徂徕先生介(别见《泰山学案》。)
屯田阮先生逸
阮逸,字天隐,建阳人。天圣进士,官太常丞。皇佑中,与安定同典乐事,迁尚书屯田员外郎。着有《易筌》。(从黄氏补本录入。)
(梓材谨案:先生与安定同典乐事,相与论乐,以为安定学侣可也。余姚翁氏注深宁《困学纪闻》云安定先生门人,未知所本。)
◆安定同调
忠文陈古灵先生襄(别为《古灵四先生学案》。)
助教杨大隐先生适(别见《士刘诸儒学案》。)
◆安定门人
正公程伊川先生颐(别为《伊川学案》。)
主簿范天成先生纯佑
忠宣范尧夫先生纯仁(并见《高平学案》。)
节孝徐仲车先生积
徐积,字仲车,山阳人。三岁而孤,事母至孝。以父名石,终身不用石器。从安定学,恶衣服不耻。应举入都,载母以从。比登第,同年共致百金为寿,却之,神宗朝数召对,以耳疾不能至。元佑年,除扬州司户参军。母殁,庐墓三年,雪夜伏侧,哭不绝声。时甘露降,木成连理。廷臣荐其孝廉,为楚州教授。徽宗初,改宣德郎。卒年七十六。(梓材案:原本此下有《东坡志林》一段,今以其不类传文,移为《附录》于后。)政和六年,赐谥节孝。有《文集》三十一卷。(云濠案:先生别有《节孝语录》,釆入《四库》。)
荀子辩
荀子曰:「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古者圣人以之性恶,以为偏险而不正,悖乱而不治,是以为之起礼义,制法制,以矫饰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扰化人之情性而 道之也。使皆出于理,合于道也。」
辩曰:荀子非也。且人之性既恶矣,又恶知恶之可矫而善之可为也﹖矫性之矫,如矫木之矫,则是柳为桮桊之类也,何异于告子哉!弗思而已矣。余以为礼义者,所以充其未足之善;法制者,矫其已习之恶。
荀子曰:「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学,不可事。」
辩曰:若如此论,则是上之教可废,而下之学可弃也,又乌用礼义为哉﹖余以为天能命人之性,而不能就人之性,唯人能就其性。如此,则与孔子之意合。孔子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荀子曰:「今人之性,目可以见,耳可以听。可以见之明不离目,可以听之聪不离耳。目明耳聪不可学,明矣。」
辩曰:奚物而不可学也﹖赤子之性也,不匍匐矣。既匍匐也,不能行,必须左右扶持,犹曰「姑徐徐」云尔。然而卒能之楚、之秦、之天下者,其故何哉﹖盖曰学而已也。至于耳目,则何独不然。其始也,目不能视矣,耳不能听矣。然而明可以察秋毫之末,聪可以辨五声之和。卒能如此者,其故何哉﹖亦曰学而已也。夫奚物而不可学邪﹖
百家谨案:正唯耳目之有聪明,故圣人因明,继以规矩,以为方员平直,因聪,继以六律,以正五音,而有视听之学。正惟性之善,圣人制为礼义法度,而有复性之学。
荀子曰:「今人之性,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人之情性也。今人饥,见长者而不敢先食者,将有所让也;劳而不敢求息者,将有所代也。夫子之让乎父、弟之让乎兄,子之代乎父、弟之代乎兄,此二行者,皆反于性而悖于情也。故顺情性则不辞让矣,辞让则悖于情性矣。用此观之,人之性恶明矣。其善,伪也。」
辩曰:夫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此人情之常也,虽圣人亦不免矣。至于子之让乎父、弟之让乎兄,子之代父、弟之代兄,此二行皆出于其性也,何反于性而悖于情哉﹖有是性即有是行也,无是性即无是行也,乌有性恶而能为孝弟哉﹖弗思而已矣!
百家谨案:饱暖安逸,固人性情。然己既饱暖安逸,而见父兄之饥劳,试问此时之为子弟者,亦不知其心能安否。夫欲饱暖安逸,人之情也,其不安于父兄于劳之心,性之善也;让代其父兄,顺乎性之善也。
荀子曰:「凡礼义者,是生于圣人之伪,非故生于人之性也。故陶人合土而生瓦,然则瓦生于陶人之伪,非故生于人之性。工人斲木而生器,然则器生于工人之伪,非故生于人之性也。」
辩曰:夫欲行其实者必先正其名,名正则教行矣。礼义之伪与作伪之伪,有以异乎﹖其无以异乎﹖在人者必皆谓之伪,则何事而不言伪﹖言性恶者,将以贵礼义也。今乃以礼义而加之伪名,则是欲贵之而反贱之也。奚不曰:「陶人因土而生瓦,工人因木而生器,圣人因人而生礼义」也﹖何必曰伪。
百家谨案:荀子固不识性,实由乎不识礼义也。夫性即土也,而礼义非瓦也;性即木也,而礼义非器也。况性不可以土木喻哉!夫性果何物也﹖即此心之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仁义礼智之理也。而此心不能不应万事,于是圣人取此心恭敬之性而为经曲之礼,羞恶之性而为咸宜之义。是礼与义即性也。云「顺其性而为礼义」者,并多此「顺」与「为」字。至若土与木,曷尝有瓦与器来,而以之相拟乎﹖由先生之辩,不足以折荀子也。
荀子曰:「薄愿美,狭愿广,贫愿富,贱愿贵,苟无之中者,必求于外。故富而不愿财,贵而不愿势,苟有之中者,不及于外。用此观之,人之欲为善者,为性恶也。」
辩曰:荀子过甚矣,何不顾孟子之意也﹖孟子以仁义礼智谓之四端。夫端亦微矣,其谓仁者,岂遂足用为仁哉﹖其谓义者,岂遂足用为义哉﹖是在其养而大之也。此所谓薄愿美,狭愿广,贫愿富,贱愿贵,以其不足于中而必求于外也;安得曰富而不愿财,贵而不愿势,苟有中而不求于外邪﹖故人之欲为善,以其善之未足也,而有可充之资、可为之质也,何必待性恶而后为善哉﹖性恶而为善,譬如搏水上山。善而为善,如水之流而就湿也,火之始燃而燥也,岂不顺也﹖
百家谨案:天下未有无其物而可强为者。即如荀子言,合土生瓦,斲木生器,亦必有是土木而后可生瓦器,岂无是土木而陶人工人琼森瓦器乎﹖且荀子云「人之欲为善者,为性恶也」,不知如果性恶,安有欲为善之心乎﹖即此有欲为之心,已足验人心之善矣。先生云「何不顾孟子之意」,似迂。彼既主张性恶,岂顾孟子哉!
荀子曰:「性善,则去圣王,息礼义;性恶,则兴圣王,贵礼义。」
辩曰:一阴一阳,天地之常道也。男有室,女有归,人伦之常道也。君必有民,民必有君,所以为天下也。不然,何以为天下﹖圣王之兴,岂为性恶而已哉!故性善,得圣王则愈治,得礼义则愈兴,安得曰「去圣王,息礼义。」性善而得礼义,如物萌而得膏雨也,勃然矣,有何不可哉!
荀子曰:「凡人之性,尧、舜之与桀、跖,其性一也;君子之与小人,其 性一也。」
辩曰:天下之性恶而已,尧、舜、桀、跖亦恶而已,是自生民以来未尝有一人性善也。未尝有一人性善,其礼义曷从而有哉﹖其所谓圣人者,曷从而为圣人哉﹖
荀子曰:「尧问于舜,人情何如。舜对:人情甚不美,妻子具而孝衰于亲,嗜欲得而信衰于友,爵禄盈而忠衰于君。
辩曰:荀子载尧、舜之言,则吾不知也。至于妻子具而孝衰于亲,则是妻子未具而尝有孝矣。嗜欲得而信衰于友,则是嗜欲未得而尝有信矣。爵禄盈而忠衰于君,则是爵禄未盈而尝有忠矣。则是天下之性,未尝无孝,未尝无信,未尝无忠,而人之性果善矣。其所以不善者,外物害之也。学荀子者,以吾言为何如﹖
百家谨案:荀子之学,与告子极相似,而有辨陶人合土以生瓦,工人斲木以生器,此杞柳桮桊之说也;礼义为伪,此义外之说也;以性为恶,即食色为性、生之谓性也。但告子之以杞柳喻性、桮桊喻义者,以为人生所有之本质,惟此知觉,而知觉无礼义也。欲得理于我,必须向天地万物上求之,使与我之知觉合而为一,而后为作圣之功。而不知此知觉之遂感而通,不失其宜者,即礼义也。然告子之东流、西流,亦只言性无善恶,须复求理于外。而荀子则直以人欲横流者为性,竟云性恶,反礼义为矫性之伪物矣。嗟乎,性道难言也!孔子明言求诸己,孟子明言性善、万物皆备,程子明言性即理也,朱子明言虚灵不昧、具众理而应万事。彼告子、荀子以礼义为外,人皆知为异端,犹可言也;欲明为儒者,不识吾性之即为礼义,狺狺焉欲以沿门乞火为秘旨,凡有反求诸己者,即便妄诋之为禅,不可言也。
辩习
性善乎﹖曰:善也。以善性而习有善恶者,何也﹖物诱于外而欲攻于内也,好恶之不正而邪情奸于其间也。养之而弗充,则性之弗固也,况未尝一日而养之乎。能自养者鲜矣,于是有君师之教、礼义之化也,所以养其性、长其善而正其习也。习不正则恶矣,恶不已则其性汩,而谓性之不善,是何异于害其苗而谓苗之不长也!人亦知夫苗乎﹖物之有苗也,苟无外物之害,则苗无不长矣。苗之槁者,外物害之也。是故善养苗者,必去其害苗者。去莠,恶其害苗也。善养性者,必去其害性者。去恶,恶其害性也,然则性者善也,习有善与恶也。习久不变,然后善恶定也。卒而为君子,卒而为小人,皆所以取之道也,是故习不可不慎也,善习者,虽瞽、鲧为父,亦舍父而习他矣。性则善也,习有善与恶也,是故习不可不慎也。
语录
先生言人当先养其气,气完则精神全,其为文则刚而敏,治事则有果断,所谓先立其大者也。故凡人之文,必如其气。班固之文,可谓新美,然体格和顺,不若太史公之严。近世孙明复及石徂徕之文,虽不若欧阳之丰富新美,然自严毅可畏。
人之同官,不可不和。和则事无乖逆,而下不能为奸。必欲和,莫若分过而不掠美。
欲求圣人之道,必于其变。所谓变者何也﹖盖尽中道者,圣人也;而中道不足以尽,圣人故必观于变。盖变则纵横反复,不主故常而皆合道,非贤人之所能。故孔子曰「未可与权」,孟子「恶其执一」也。
治《诗》者必论其大体。其章句细碎,不足道也。且《诗》何必分二《南》为《国风》,而《雅》有大小,又有《颂》也﹖盖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故二《南》言文王之化,正于闺房衽席之间,以至乎人化之。盖《风》为治家之始,而《小雅》者治国政之始,《大雅》者治天下之始,《颂》者成功之始,是谓四始也。
《艮》言「思不出其位」,正以戒在位者也。若夫学者,则无所不思,无所不言,以其无责可以行其志也。若云「思不出其位」,是自弃《于》浅陋之学也。
杨子称孟子之「不动心」曰:「贫贱,不能动其心。」大非也。夫古之山林长往之士,岂不能以贫贱富贵不动其心;而世之匹夫之勇者,岂非所以死生不动其心也﹖如此,则孟子之不动心,乃常人尔。盖孟子充养之至,万物皆备于我,而万变悉昭于胸中,故虽以齐国卿相之重位,亦不动心思之经营而可治。以其养之至也。
「志,气之帅;气,体之充。」此言精微,学者宜思之。盖以谓志则在心而心为有知,有知则所好亦有节,而所恶不过分;纵过而踰节,亦知自反也。若气,则冥然无知,特可以充养四体。纵之而不已,则喜怒为气之所使,必至于过分踰节矣。此小人之事也。若君子,则学而能正能诚,所以志能帅气,而喜怒不过。唯小人为气所鼓,方其喜怒之际,不知形色之变,至于不闻人之声音,不觉己之忤物,或至于杀人,杀身者,皆为气之所使而不能帅气也。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学者可不知此乎!
百家谨案:志与气原非二物,志即气之精明者是也。持志、无暴,并无两样工夫,故孟子止言养气,而持志在其中矣。先遗献曰:「若离气而言持志,未免捉捏虚空矣。所以古人说九容,只是无暴其气。无暴其气,志焉有不在者乎﹖」
安定说中庸始于情性。盖情有正与不正,若欲亦有正与不正,德有凶有吉,道有君子有小人也。若「天地之情可见」,「圣人之情见乎辞」,岂得为情之不正乎﹖若「我欲仁,斯仁至矣」,岂为不正之欲乎﹖故以凡言情为不正者,非也;言圣人无情者,又非也。圣人岂若土木哉!「强哉矫」,盖矫者强之甚,大木之曲者性也。能矫而为正,岂不强乎!
百家谨案:离情无所为性,但观此情恰好不恰好耳。存诸中而自然,发诸外而中节,气血即是义理,子刘子所谓「中和皆是性」也。若无主宰中存,肆欲妄行,则小人之无忌惮矣。凡人生有情,情之正者即性。性从情中看出。彼释氏之情不附物,是无情也,非圣人之道也。先生言圣人非无情,甚是。但解「强哉矫」,谓矫性之曲而正之,则非。夫所谓「强哉矫」者,乃矫乎流俗也。若性之生也直,奚待矫哉﹖先生辩荀,恐未免仍蹈乎荀之说也。
「道,自道也」者,且以「道路」之道言之:凡穷天下,周八极,人迹所及,皆可至焉,则道岂不六通四辟乎﹖然有径有支皆道也,故必在人之所择而行之。
训学者文
诸君欲为君子,而使劳己之力,费己之财,如此而不为君子,犹可也;不劳己之力,不费己之财,诸君何不为君子﹖乡人贱之,父母恶之,如此而不为君子,犹可也;乡人荣之,父母欲之,诸君何不为君子﹖
附录
先生三岁而孤,晨昏匍匐下,求其父甚哀。太夫人使读《孝经》,辄流涕不能止。是时太夫人携于陜右外家,事母笃孝。一日,具公裳见贵官,忽自思云:「见贵官尚必用公裳,岂有朝夕见母而不具公裳者乎﹖」遂裹头,服公裳,晨省其母。外氏诸妇大笑之,先生弥恪,久而亦不复笑也。先生尝曰:「吾之持敬,自此始也。」又一日,为母置膳,先过一卖肉家,将买之,遂向市中买他物。而归途有便道,稍近,且亦有卖肉家,将买之。因自念:「吾已有所许,而忽他之,将无欺其初心乎﹖」卒迂道就故所卖肉家。先生尝曰:「吾之行信,自此始也。」
既冠,徒步从安定先生学。安定门下踰千人,以别室处之,遣婢视饮食澣濯。盛寒惟衲裘,以米投浆瓮,日中数块而已。安定使其徒馈之食,不受。将还,受一饭而行,曰:「先生之命,不可终违。」常曰:「吾于安定之门,所得多矣。言之在耳,一字不违也。」
二叔父议析居,先生涕泣止之,不可。于是请其叔父,取所欲余书十箧、敝屋数间而已。其叔没,家替,先生事叔母如母,送死无不备。事母谨严,非有大故不去侧。日具太夫人所嗜,皆手自调味。为儿嬉或讴歌以悦之。故太夫人虽在穷巷,奉养充美,无须臾不快也。
太夫人之丧,庐墓三年,雪夜号伏,呼问太夫人寒否如平生,因委顿僵仆,手足皆裂,不顾也。翰林吕溱尝造墓,知状,垂涕曰:「想见鬼神幽明不隔。」乡里瞻仰先生如神,有争讼,必就决,不复造有司。每岁甘露降于坟域,必逾月。墓左有杏,两枝连合。至孝感应如此。
先生畜犬,孳生至数十,不以与人。或问之,曰:「吾不忍其母子相离也。」
(云濠谨案:谢山《学案札记》云:「崇教孝女事,见《徐节孝集》,亦见吕缙卿《叔夏集》,庄绰《鸡肋编》釆之,确是淮阴节妇。」)
《东坡志林》曰:仲车,古之独行也,于陵仲子不能过,然其诗文则怪而放,如玉川子,此一反也。耳聩甚,画地为字,乃始通语,终日面壁坐,不与人接,而四方事无不周知其详,虽新且密,无不先知,此二反也。
吕紫微《童蒙训》曰:徐仲车教门人,多于空中书一「正」字,且云:「于安定处得此一字,用不尽。」(补。)
汪玉山《书节》孝行状后曰:节孝先生尝语东坡曰:「有功者多矣,而独称大禹者,以其不矜不伐也。有才者多矣,而独称周公者,以其不骄不吝也。」苏公受而书之策。又尝语鲁直曰:「为政,虑不厌熟则寡过,睦寮友则事举。」鲁直谢曰:「立参于前,坐倚于衡,何日忘之!(补。)
王深 《宁困学纪闻》曰:师氏三德。朱子曰:「至德以为道本,明道先生以之。敏德以为行本,温公以之。孝德以知逆恶,赵无媿、徐仲车之徒以之。」(补。)
侍讲吕原明先生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侍制吕先生希纯(别见《范吕诸儒学案》。)
谏院钱先生公辅
钱公辅,字君倚,武进人。少从学于安定。中进士甲科,历知制诰。英宗立,陈《治平十议》,又作《帝问》一篇上之。王畴为翰林学士未久,擢副枢密,先生谓其望浅,不草制,谪滁州团练使。起知广德军。神宗立,历知谏院。宰相富郑公弼谓曰:「上求治如饥渴,正赖君辈同心以济。」答曰:「朝廷所为是,天下谁敢不从。所为非,公辅欲同之,不可得已。」王安石雅与之善,既得志,主薛向更盐法,出滕甫于郓州。先生数于帝前言向当黜,甫不当去,拂安石意,罢谏职,出知江宁府。帝欲召还,安石沮之,徙扬州。以病乞祠,改提举崇福观。卒,年五十二。
龙学孙莘老先生觉(附弟览。)
孙觉,字莘老,高邮人。甫冠,从安定游。安定之门弟子千数,别其老成者为经社,先生年最少,俨居其间,众皆推服。登进士第,调合肥主簿。岁旱,州督民捕蝗,先生言:「民方艰食,若以米易之,是为除害而享利也。」守悦,推其说于诸县。嘉佑中,进馆阁校勘。神宗擢至右正言。帝将大革积弊,先生言「革而当,其悔乃亡」,帝称善。尝从容语及知人之难,先生曰:「尧以知人为难,终享其易。愿观《诗》、《书》之所任使,无速于小功近利,则王道可成矣。」帝语以欲用陈升之而罢邵亢,先生即奏如所言。帝以为希旨,夺官两级。先生连章丐去,云:「去岁有罚金御史,今兹有贬秩谏官。未闻罚金贬秩,犹可居位者。」乃通判越州。徙知通州。熙宁二年,诏知谏院,同修起居注,知审官院。王安石早与先生善,骤引用之,将援以为新法助,而先生与异议,安石怒,因遣行视畿县散常平钱利病。先生疏言:「陈留不散一钱,以此见民实不愿,望赐寝罢。」反复出知广德军。历知苏州,徙福州,连徙亳、扬、徐州,知应天府。入为太常少卿、秘书少监。哲宗立,累迁御史中丞、龙图阁学士。卒,年六十三。绍圣中,以元佑党夺官。徽宗初复之。所著有《文集》、《奏议》、《春秋传》。(云濠案:谢山《学案札记》有孙莘老《易传》。)弟览,字传师,亦历官龙学,知太原。城葭芦策勋,加枢密直学士。忤时相,遭贬。
百家谨案:先生之《春秋经解》多主《谷梁》之说,而参以《左氏》、《公羊》及汉、唐诸家之说。义有未安者,则补以所闻于安定及己之独悟。晁公武称其议论最精,诚哉斯言!初,王介甫颇与先生交好,《三经义》外,原欲解《春秋》以行天下,见先生之解,其心知不复能胜,遂举圣经而废之,且诋为「断烂朝报」。其始由于忮刻,而终之以无忌惮。先生既与介甫异议,连遭贬斥,不以介意。介甫退居钟山,先生远访道旧;迨其死,又诔之。嗟乎,学问之德量不同如此!
(梓材谨案:谢山《学案》稿本于古灵弟子以先生为第一,是先生又在陈氏之门。)
附录
游定夫曰:莘老少而好易,以是行己,亦以是立朝。或进或退,或语或默,或从或违,皆占于易而后行。
章敏滕先生元发
滕元发,字达道,初名甫,东阳人也。范文正公之甥。从安定学,安定门人以千计,先生之文常为首。以进士第三授评事,通判湖州。孙沔方守杭,一见奇之,曰:「名臣也。他日当为贤将。」授以治剧守边之要。累迁户部判官。英宗召对,书其姓名于禁中,而未及用也。神宗即位,方求非常之士而进之。先生入见,姿度雄爽。问天下所以治乱,对曰:治乱之道,如黑白、东西。所以变色、易位者,朋党乱之耳!帝曰:「卿知君子小人之党乎﹖」对曰:「君子无党。譬之草木,绸缪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柏也。朝廷无朋党,虽中主可以济。不然,虽上圣不治。」帝太息曰:「天下名言也!」遂以右正言进知制诰,累迁御史中丞、翰林学士,且大用矣。先生性疏达不疑,在帝前论事,如家人父子,言无文饰,洞见肝鬲。帝亦知其诚荩,事无巨细,人无亲疏,辄以问先生。或中夜降手诏,使者旁午,先生随事解答,不自嫌外。而执政方行新法,恐先生挠之而帝信之,乃阻之,且造谤焉。帝虽眷先生,然竟以是出知郓州。徙齐州,再徙邓州。帝眷尚未衰。先生之妻党有犯大不道者,小人遂乘之下石,竟欲杀之。帝知其无罪,但落职贬筠州。相传尚有后命,先生谈笑自若,曰:天知吾直,上知吾忠,吾何忧焉!」乃上书自讼曰:「乐羊无功,谤书盈箧。即墨何罪,毁言日闻。」帝览之释然,诏知湖州。先生去国既久,而乃心王室,著书五篇,一曰《尊主势》,二曰《本圣心》,三曰《校人品》,四曰《破朋党》,五曰《赞治道》,上之。诏求直言,先生疏曰:「但取熙宁二年以来所行新法悉罢,民气和,天意解矣。」哲宗立,徙真定、河东,治边凛然,威行西北,论者以为果贤将也。晋龙图阁学士、右光禄大夫。卒,谥章敏。安定先生之亡,公累割俸以赒其子。及为湖州,祭其墓,哭之恸。(修。)
学士顾先生临
顾临,字子敦,会稽人。学于安定,通经学,长于训诂。皇佑中,举说书科,为国子监直讲,迁馆阁校勘,同知礼院。神宗以先生喜论兵,诏编《武经要略》,且召问兵。对曰:「兵以仁义为本,动静之机,安危所系,不可轻也。」因条十事以献。权湖南转运判官,提举常平。议事忤执政,罢归。改同判武学,累迁直龙图阁、河东转运使。元佑二年,擢给事中。朝廷方事回河,拜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学士苏文忠轼言:「临资性方正,学有根本,宜留左右以补阙遗。」谏议大夫梁焘亦言:「都漕之职,在外岂无其人。在朝如临者,恐不易得。」皆不报。先生至部,请因河势回使东流。复以给事中召还。历龙图阁学士、知定州,徙应天,河南府。转运使郭茂恂徇时宰意劾先生,夺职知歙州。又以附会党人斥饶州。卒,年七十二。徽宗立,追复之。
司成汪先生澥(别见《荆公新学略》。)
隐君徐八行先生中行
徐中行,字德臣,临海人。尝游京师,范忠宣公贤之,荐于司马文正公,谓斯人神清气和,他日不为国器,必为儒宗。因福唐刘执中得执经于安定,熟读精思,攻苦食淡,夏不扇、冬不炉、夜不安枕者踰年。乃归,葺小室,竟日危坐,所造诣,人莫测也。父死,跣足庐墓,躬耕养母,推其余力葬内外亲及州里贫无后者十余丧。晚年教授,远近来学者肩摩袂属。其为教,必自洒扫、应对、格物、致知,达于治国、平天下,俾不失其性、不越其序而后已。其友罗适持节本路,举以自代,又率部使者以遗逸荐。崇宁中,郡守李谔又以八行荐。一日,去之黄岩,会亲友,尽毁所为文,幅巾藜杖,往来委羽山中。陈忠肃瓘谪台,定交相善,谓与山阳节孝徐积齐名,称为「八行先生」。
知州刘先生彝。
刘彝,字执中,闽县人,从安定学,安定称其善治水,凡所立纲纪规式,力居多焉。第进士,为邵武尉,调高邮簿。移胊山令,邑人纪其事,目曰《治范》。熙宁初,为制置三司条例官属,以言新法非便,罢。神宗择水官,除都水丞,为两浙转运判官。知处州,着《正俗方》,训斥尚鬼之俗,易巫为医。加直史馆,代沈起知桂州。时王安石用事,求边功,起以平蛮自任,不听交人互市,交人疑惧。先生代起,值交址率众内犯,连陷钦、廉、邕数州,贬为民。元佑初,复以都水丞召,道卒。着有《七经中义》、《洪范解》、《古礼经传续通解》,《明善》、《居易》二集。子淮夫,累官朝散大夫,以孝弟称,有贤行。
祖望谨案:东莱先生有云:「执中始抗荆公,既而为之用。」《宋史》遂与沈起、沈括同传。是其晚节为可惜也!
学士钱先生藻
钱藻,字醇老。吴越王元瓘之子俨入朝,为昭化节度,守和州,生昭慈,昭慈生顺之,先生其子也。(云濠案:先生家苏州。)举说书进士,又举贤良方正。英宗时为秘阁校理,三上书请慈圣光献太后归政天子。熙宁中,累迁枢密直学士、知开封府。以慈恕简静为本,不求智名,以希世宠。迁翰林侍读学士。元丰五年,卒。先生刻励为学,于书无不究极。其见于文词,闳放隽伟,名动一时。为人清谨寡过,拘守绳墨。立朝无矫亢,亦不雷同。处势利,澹如也。神宗尝问安定之学并门人于刘彝,首称先生之渊笃。神宗素知其贤且贫,赙钱五十万,赠太中大夫。
庄敏苗先生授
苗授,字受之,上党人。父京,尝守麟州以抗赵元昊。先生少受学于安定,以父任,为三班奉职。后从王韶取镇洮,累立战功,官果州团练使。迁至容州观察使、侍卫亲军副都指麾使,进威武军留后。元佑初,拜武泰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麾使,徙镇保康,知潞州。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庄敏。先生平居恂恂,遇事则持议不苟合云。(参史传。)
大理欧阳先生发(别见《庐陵学案》。)
著作朱先生临(附子服。)
朱临,字正夫,浦江人,其先家吴兴。先生从安定受《春秋》,安寂着《春秋辩要》,惟先生所得为精。晚年好唐陆淳之学,谓孔子没千有余年,说《春秋》者无出淳书之右。以吕申公荐入官,历光禄寺丞。乞归,以著作佐郎臻仕。守臣徐仲谋筑亭,列诏书褒语以表扬之。所著《春秋说》二百余篇。子服,字行中,熙宁进士。元丰中为御史,章惇欲见而用之,不可,寻劾之。绍圣初,累官礼部侍郎、知庐州。以与东坡善,被谪,安置兴国。(修。)
开府翁先生仲通
翁仲通,字济可,崇安人。幼时赋《竹杖》诗,先辈刘滋深奖之。后师安定,长于《春秋》举进士,调山阴尉,迁武平令,佥书兴化军,复令黄岩。所至兴筑陂湖,控遏盗贼。武平陋不知学,先生建学教之。在黄岩听民输钱代米,民免流殍。以亲不逮养致仕,累赠银青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子彦约、彦深、彦国。
杜兰陵先生汝霖
杜汝霖,字仁翁,兰溪人。受业安定之门。《六经》皆通,尤邃于《易》,学者宗师之。李公择常敬仰称道不置。至曾孙旟,字伯高,兄弟皆世家,善古文。
进士莫先生君陈(附子砥。)
莫君陈,字和中,归安人。少从安定学,笃志力行,不乐仕。第嘉佑进士,不赴调。熙宁中,新置大法科,先生中首选,甚为荆公所器重。御家严整,无大小对之如神明。子砥,知永嘉,惠爱及民,民立祠祀之。孙伯虚,知常州。(修。)
庶官张八行先生坚
张坚,字适道,诸暨人。家贫笃学,力以圣贤自任。闻安定教授苏、湖,负笈徒步往从之。旦夕研味,至忘寝食。不期年,尽得《六经》之奥。辞归乡里,开门授徒,从游者甚众。每语诸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自信得过,则精一之传在我。」后以八行举得官,寻改京秩。贫不能自给,啸吟自若,当时称为醇儒。
殿丞祝先生常
祝常,字履中,常山人。从安定学,操履端毅,未尝以辞色借人。登进士第,王安石深器之。时有诏解《三经》义,先生屡出正义,反复辩难之,遂忤安石,出令平阳。终殿中丞。着有《蓬山类苑》、《元浩》、《正谟》诸论及《清高集》。
隐君管卧云先生师复
助教管先生师常(并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龙学庐先生秉
庐秉,字仲甫,德清人。光禄卿革之子。未冠有俊誉。尝谒蒋希鲁堂,坐池亭,希鲁曰:「池沼粗适,恨林木未就耳。」先生曰:「亭沼如爵位,时来或有之。林木非培植根株弗成,大似士大夫立名节也。」希鲁赏味其言,曰:「吾子必为佳器。」中进士甲科,累迁制置发运副使,加集贤殿修撰、知渭州。击夏酋有功,迁龙图阁直学士。元中,知荆南。刘元城论之,降待制,提举洞霄宫,卒。着有《文集》。(参史傅。)
文学林先生晟(附子玉胜、用,孙俊民、朝价。)
林晟,字美中,福清人,倜□世孙。弱冠有文名。从游安定之门。元佑选文学假官副馆阁校对御前书籍,先生与焉。子玉胜尚幼,问难亹亹,能助先生校勘事,馆中目为「济南生」。次子用,以荐假承事郎,甫铨注,蔡攸提举秘书省,荐以校勘,力辞。攸托其戚龙图许份访之,乃佯狂,归隐于岩山,与诸子讲学论道。所著有《经济要览》。玉胜二子,俊民、朝价,俱以明经闻,人称林氏之世学。
职方游先生烈
游烈,字晋老,邵武人。素以孝节称。从安定学。官至职方员外郎。邵人之经学,实先生始之。
徽君徐先生唐(附师吴果。)
徐唐,字守忠,宁化人。未冠,受《春秋》于乡先生吴果,不两月,诵析如流。县令奇之,俾受业于盱江李觏。盱江曰:「胡先生讲《春秋》于上庠,子盍造焉。」于是负笈京师,质疑问难,旁洽群经,诸子屈服。遂见知于欧阳文忠,荐之,神宗召见讲《易》。嘉佑三年,奔母丧,庐墓不出。
饶凌云先生子仪(别见《泰山学案》。)
县令陈先生舜俞
陈舜俞,字令举,嘉兴人。(云濠案:先生世居乌程。)强记博学,从安定游。举进士,嘉佑中制科第一。熙宁初,以屯田员外郎知山阴。会青苗法行,不奉令,上疏自劾,责监南康军酒税。在贬所,日与太傅刘凝之(梓材案:刘凝之为颍上令,弃官。此称太傅,未详。)跨双犊,穷泉石之胜。自号白牛居士。乡人名其所居曰白牛镇青风里。诗画皆传于世。(云濠案:先生少学于安定,长师欧阳文忠而友司马温公。着有庐山记□卷;《都官集》三十卷,今存《永乐大典》本十四卷。)
校书周正介先生颖
周颖,字伯坚,江山人。从学安定,以行义称。与赵清献抃交,清献为谏官,先生移书曰:「当公心以事君,平心以待物。无以难行事强人主,无以私喜怒坏贤士大夫。」清献以书进,神宗喜,欲用之,不果。熙宁初,诏举节行材识,守胡逿以名荐,召赐进士第,授校书郎。王安石问新法何如,对曰:「歌谣甚盛。」安石喜,叩其辞,先生高诵曰:「市易青苗,一路萧条。」安石不乐,出宰乐清。先生气岸雄豪,行事似张公乖崖,门人私谥正介。有《正介先生集》。
庶官翁南仲先生升
翁升,字南仲,慈溪人。从安定受《易》。第元丰进士,出仕以廉谨称。元符中,上书言事,切中时病。用事者方以党禁锢贤士大夫,籍先生于初等,自是沈于选调。
谢山《淳熙四先生祠堂碑文》曰:「吾乡远在海隅,隋、唐以前,儒林阙略。有宋奎娄告瑞,大儒之教天下,吾乡翁南仲始从胡安定游,高抑崇、赵庇民、童持之从杨文靖游,沈公权从焦公路游。四明之得登学录者,自此日多。」
承信江石室先生致一
江致一,字得之,休宁人。从游安定之门,宣和乡举首选。靖康中,伏阙上书,乞斩蔡京、童贯等六奸臣,复李纲相,声震中外。寻授承信郎。
州守陈先生敏
陈敏,字伯修,无锡人。年十一而孤,庐于墓所。受业安定之门,安定奇之曰:「此锡之英也!」熙宁初,举进士。徽宗朝,诸蔡用事,斥司马诸贤为奸党,令郡国皆立党人碑。先生守天台,曰:「诬司马公,是诬天也!」倅立石,先生碎之,谢事而归。
司业盛先生侨
盛侨,未详爵里。安定在太学,先生已仕,安定使为堂长。《中庸讲义》一卷,先生所述,见《宋史》。陈古灵尝荐之。
(梓材谨案:先生,嘉兴人也。楼攻媿为《盛夫人墓志》云:「盛氏世为余杭人。有曰蟠者仕吴越。钱氏纳土,始居严之建德,又徙嘉禾,因家焉。」又云:「元佑中,孺人之伯祖侨以名儒为国子司业。」则先生之爵里可考矣。)
县尉倪千乘先生天隐
倪天隐,字茅冈,桐庐人。古灵先生妹也,古灵三妹,长适刘执中,次适先生,并学于安定;而少适郑闳中,与古灵为四先生之二。学者称先生为千乘先生。所述《周易上下经口义》十卷,(云濠案:今《周易口义》十二卷,吴玉墀家藏本,入《四库》《经部》。又《系辞》上下及《说卦》三卷。晁氏止载其《上下经》,而《系辞》、《说卦》不载,唯《宋艺文志》有之。但既列《易传》十卷,复列《口义》十卷,误也。盖安定讲授之余,欲着《传》而未逮,先生述之。以非其师之亲笔,故不敢称《传》而名之曰《口义》。传之后世,或称《传》,或称《口义》,无二书也。先生官至县尉,晚年主桐庐讲席,弟子千人。其为桐庐令叶安道作《题名记》,戒之令师善鰴恶,无为石羞,时人传之。高弟子曰彭汝砺。(修。)
吴先生孜
吴孜,萧山人。有《尚书大义》二卷,见《宋志》。嘉佑、治平间,有名经苑。舍住宅为学宫,太守张伯玉至,以便服坐堂上。先生鸣鼓行学规,伯玉谢过,安受其罚。陈古灵尝荐之。
直讲张先生巨(别见《庐陵学案》。)
百家谨案:安定先生初教苏、湖,后为直讲,朝命专主太学之政。先生推诚教育,甄别人物,有好尚经术者,好谈兵战者,好文艺者,好尚节义者,使之以类群居讲习。先生时时召之,使论其所学,为定其理。或自出一义,使人人各对,为可否之。或就当时政事,俾之折衷。故人皆乐从而有成效。欧阳庐陵诗曰:「吴兴先生富道德,诜诜子弟皆贤才。」王临川云:「先取先生作梁栋,以次收拾桷与榱。」盖就先生之教法,穷经以博古,治事以通今,成就人才,最为的当。自后濂、洛之学兴,立宗旨以为学的,而庸庸之徒反易躲闪,是语录之学行而经术荒矣。当时安定学者满天下,今广为搜索,仅得三十四人,(梓材案:黄氏原本,罗先生适以私淑列门人,而范先生纯佑、吕先生希纯、苗先生授、庐先生秉有目而无传,张先生巨亦如之,故云得三十四人。然而铮铮者在是矣。)
签判田先生述古
田述古,字明之,本安丘人,徙居河南。游事安定先生,称高弟。四荐于乡不中,遂隐居二十余年,穷经讲学。先生淳静简易,不为表襮,胸中坦无留阂。与人交,倾尽不疑,既久益亲。及其不合,毅然去之不能夺。其读书,唯《易》、《中庸》、《论语》、《孟子》,间及《老子》、《杨子》,申重熟复,造其深旨,余不甚措意也。司马温公、康节、二程先生皆居洛,先生从之逊。温公最爱范公淳夫。淳夫日诣温公,温公多召先生与俱,讲明大义。其于诸大儒,未尝少自贬。晚岁笃好《易》,手自注之,祁寒暑雨,造次未尝废卷。或欲索其书上之朝,不肯出。孙温靖公固留守西都,以其名闻,诏除襄州司户。先生曰:「老矣!不任为吏。」竟不赴。温靖守郑,请以为本州岛教授,许之。除太学正,充广亲北宅教授。秩满,为通利军签判,卒。先生行谊敦确。友人张云卿赴选,其妻病死,先生为治其丧。其在北宅,昌王薨,假先生官氏撰行状,以故事遗白金百两,先生曰:「非吾文,敢受赐乎!」固辞之。当官不苟,然亦不为已甚。最与虔州李潜善,其学行盖相似。右丞吕好问兄弟严事前辈,亦以二人为首。先生之言曰:「道,言之必可行,行之必可言。今学者泥于章句,不知妙在日用也。」刘斯立跂状其行。陈端诚曰:「田明之《说易要》说无应。《易》中上下敌应,刚柔相应之类甚多,安得云无应﹖特不可如王介甫辈执定耳。」(补。)
(梓材谨案:谢山原底,此传尾有「端诚名正,亦元佑中通儒也」十一字。今为端诚立传于《陈邹诸儒学案》,节之。)
进士潘先生及甫
潘及甫,字宪臣,扬州人也。励志文行。安定倡学吴兴,先生负笈从之,以其文呈安定,安定喜曰:「非诸生比也。」遂补学职,妻以女弟。庆历中登第,不知其官所至。(补。)
知州莫先生表深
莫表深,字智行,邵武人也。泰山孙氏弟子说之子。闻安定讲学霅上,往师焉。一见奇之,曰:「大有器识,所造未易量也。」以进士累官光禄丞、知饶州,称循吏,杨文靖公极称之。所著有《如如集》。(补。)
医学陈先生高
陈高,字可中,仙游人。知建州阐之从子。少游湖学。元符中,第进士,召试,除太学录。祭酒龚原、司业傅楫荐其潜心经术,尤深于《易》,迁博士。政和中,始建医学,除太医学司业。累上封事,以切直忤时相蔡京,慨然力请休致。(补。)
州判陈先生贻范(别见《古灵四先生学案》。)
枢密安先生焘
安焘,字厚卿,开封人。幼警悟。年十一,从学里中,羞与群儿伍,闻有老先生聚徒,往师之,则曰:「汝方为诵数之学,未可从吾游。当群试省题一诗,中选,乃置汝。」先生无难色。诗成,出诸生上,由是知名,登第。元丰初,高丽新通使,假先生左谏议大夫往报之。高丽迎劳,馆饩加契丹礼数等,使近臣言:「王遇使者甚敬,出诚心,非若奉契丹,苟免边患而已。」先生笑答曰:「尊中华,事大国,礼一也,特以罕至有加尔。朝廷与辽国通好久,岂复于此较厚薄哉!」使还,帝以为知礼,即授所假官,兼直学士院。元佑中,累官门下侍郎。坐救常安民,章惇谮其相表里,出知郑州。徙大名。徽宗立,复知枢密院。以老避位,知河南。崇宁元年,坐叶湟州,议其罪,降端明殿学士,再贬宁国军节度副使,汉阳军安置。湟州复,又降祁州团练副使。鄯州复,又移建昌军。阅再岁,复通议大夫。还洛,卒。后五岁,悉还其官职。(参史传。)
(梓材谨案:《邵氏闻见录》云:「胡先生判国子监,安厚卿枢密在席下。厚卿黄疾,凡聚立庑下,升堂听讲说,人众疾辄作。先生使人掖之以归,调护甚至。」则先生之在胡门,固安定所甚厚者矣。)
学士朱先生光庭(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进士□先生□□
某先生,番禺大商子也。安定为国子日,遣之就学京师,所赍千金,儇荡而尽,身病瘠将危,客于逆旅。适其父至,闵而不责,携之谒安定,告其故。曰:「是宜先警其心,而后教谕之以道也。」乃取一帙书曰:「汝读是,可以知养生之术。知养生,而后可学矣。」视之,乃《素问》也。读未竟,惴惴然惧伐性之过。自痛悔责。安定知已悟,召而诲之曰:「知爱身,则可修身。自今以始,其洗心向道,取圣贤书次第读之。既通其义,然后为文章,则汝可以成名。圣人不贵无过,而贵改过。勉勤事业!」先生锐颖善学,取上第而归。
(梓材谨案:是段本列安定《附录》,以君子大改过,故移而为之传。)
◆节孝同调
徽猷赵无媿先生君锡(别见《高平学案》。)
◆安定私淑
提刑罗赤城先生适(附师朱绛。)
罗适,字正之,宁海人。少从乡先进朱绛学。后与徐中行、陈贻范友善,得闻胡安定之教,遂以私淑称弟子。第治平进士,尉桐城,移泗水,改著作郎,知济阳县,徙江都。政化大行,民知其长者,不忍欺。每郊行,召耆老,问以疾苦及所愿,为罢行之。迁推官。两浙苏、秀水灾,朝议赈恤,以先生为提点刑狱。后移京西北路。尝有与苏文忠公论水利,凡兴复者五十有五。既去,民思之,置生祠祀焉。
(云濠谨案:先生别号赤城,着有《易解》、《赤城集》百卷。《直斋书录解题》云:「治平二年进士,学于四明楼郁。」是先生本楼氏门人。直斋又言:台士有闻于世,自先生始。又有《伤寒救俗方》一卷。先生尉桐城,民俗惑巫,不信药,因以药施,人多愈。召医参校方书,刻石以救迷俗。
◆节孝门人(安定再传。)
江季恭先生端礼
江端礼,字子和,一字季恭,圉城人。受学节孝,深于《春秋》。黄山谷谓其文似尹师鲁,张文潜亦喜之。而其驳柳子厚《非国语》,则东坡之所许也。尝裒集节孝遗书。三十八岁卒。
推官马先生存
马存,字子才,乐平人也。元佑三年进士。其文波澜壮英毅,奇气横生,不可絷维。所作诸史论,谓:「东晋人以父母之邦委于群胡,残暴戮辱,百余年间,无有奋发以生吾中国之气,又安得有奇士﹖」又谓:「北魏据中国,以礼义文釆之腴而饲禽兽之饥,此之谓不幸,非吾一人可与之争。」又谓:「古之善战者,能用天下之气而已矣。」至论外患,则略东南而专在北。省试论杨雄,谓:「王莽篡位,龚胜以清死,鲍宣以悍死,雄斯时方着《美新》以发扬其盛,读之令人气拂膺,不怿者累日。呜呼雄乎,宁死,其忍为此文!」苏文忠知举,奇之,置高等。奉大对,首辟灾异曲说,归诸人事,时士习新经之学,以穿凿放诞相高者,先生毫无所染。官镇南节度推官,再调越州观察推官。早卒。马碧梧曰:「子才从节孝先生游最久,其文之雄直雅似之。呜呼,安得其论晋、魏之语,闻于炎、绍中天之初乎!」(补。)
◆莘老门人
邢先生居实
邢居实,字惇夫,阳武人,恕之子也。受学于莘老。其父为程门之叛夫,而先生不然。所宗师者司马温文正公、吕申正献公,所从游者坡公、涪翁、无咎兄弟也。年二十卒,遗言欲鲁直为状,莘老为铭,无为其文序。莘老未及为而卒,景迂代之。所著有《呻吟集》。
舍人李乐静先生昭
李昭,字成季,巨野人。少与晁补之齐名,为东坡所知。擢进士第,徐州教授。孙莘老为守,深礼之,每从容讲学,及古人行己处世之要。累官提点京东刑狱,坐元符党夺官。徽宗立,召为左司员外郎。韩忠彦用为起居舍人。为陈次升所论,出知沧州。崇宁初,罢主管鸿庆宫,遂入党籍中。居闲十五年,自号乐静先生,寓意法书、图画,贮于十囊,命曰「燕游十友」。晚知歙州,辞不行。靖康初,复以起居舍人召,而已卒。绍兴初,复直徽猷阁。(参史传。)
卷二 泰山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
泰山学案 (黄宗羲原本 黄百家纂辑 全祖望修定)
泰山学案表
孙复 石介 姜潜(见上《泰山门人》。)
(高平讲友) 马默
何群 冯正符
(父尧民。) 莫说(见上《泰山门人》。)
苏唐询
杜默
徐遁
高拱辰
赵狩
孟宗儒
文彦博(附师史照。)
刘牧 黄黎献
吴秘 郑史(别见《王张诸儒学案》。)
(私淑)徐庸
范纯仁(别见《高平学案》。)
吕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朱光庭(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张洞
姜潜 刘挚 (子)跂 (孙)长福
(父居正) (曾孙)荀(别见《衡麓学案》。)
(曾孙)芮(别见《元城学案》。)
(子)蹈
梁焘
晁说之(别为景迂学案。)
祖无择
饶子仪
李缊
(附曹起。)
莫说 (子)表深(别见《安定学案》。)
朱长文 胡安国(别为《武夷学案》)。
范纯仁(别见《高平学案》。)
吕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并徂徕学侣。)
李世弼(泰山续传。)
(子)昶
李谦
马绍(附师张播。)
吴衍
胡瑗(别为《安定学案》)
(泰山学侣。)
士建中
刘颜(并为《士刘诸儒学案》)
(并泰山同调。)
祖望谨案:泰山之与安定,同学十年,而所造各有不同。安定,冬日之日也;泰山,夏日之日也。故如徐仲车,宛有安定风格;而泰山高弟为石守道,以振顽懦,则岩岩气象,倍有力焉。抑又可以见二家渊源之不紊也。述《泰山学案》。(梓材案:是卷与《安定学案》,谢山所修洲本原底并藏庐氏。又案:泰山著述,莫重于《春秋尊王发微》,故从黄氏补本录之。)
◆高平讲友
殿丞孙泰山先生复
孙复,字明复,晋州平阳人。四举开封府籍进士不第,退居泰山,学《春秋》,着《尊王发微》十二篇。石徂徕介著名山左,自徂徕而下,躬执弟子礼,师事之,称为富春先生,拜起必扶持。既徂徕为学官,作《明隐篇》以语于朝曰:「孙明复先生畜周、孔之道,非独善一身,而兼利天下者也。四举而不得一官,筑居泰山之阳,聚徙著书,种竹树栗,盖有所待也。古之贤人有隐者,皆避乱世而隐者也。彼所谓隐者,有匹夫之志,守硁硁之节之所为也,圣人之所不与也。先生非隐者也。」于是范文正、富文忠皆言先生有经术,宜在朝廷,除国子监直讲,召为迩英殿祗候说书。杨安国言讲说多异先儒,罢之。徐州人孔直温以狂谋捕治,索其家,得诗,有先生姓名,坐贬。久之,翰林学士赵等言:「孙复行为世法,经为人师,不宜使佐州县。」乃复为直讲。稍迁殿中丞。年六十六卒,赐赙钱十万。先生病时,韩魏公言于仁宗,选书吏,给纸笔,命其门人祖无择就其家,所得著书十有五篇,录藏秘阁。(云濠案:李焘《续通鉴长编》称所得书十有五卷。考《四库全书总目》称内府藏本十二卷,而《中兴书目》别有《春秋总论》三卷,合为十五卷。)
百家谨案:先文洁公曰:「宋兴八十年,安定胡先生、泰山孙先生、徂徕石先生始以师道明正学,继而濂、洛兴矣。故本朝理学虽至伊洛而精,实自三先生而始,故晦庵有『伊川不敢忘三先生』之语。震既钞读伊洛书,而终之以徂徕、安定笃实之学,以推其发源之自,以示归根复命之意,使为吾子孙者毋蹈或者末流谈虚之失,而反之笃行之实。」盖先生应举不第,退居泰山,聚徒著书,以治经为教。先生与安定同学,而《宋史》谓瑗治经不如复。安定之经术精矣,先生复过之。惜其书世少其传,其略见徂徕作《泰山书院记》。
春秋尊王发微
《诗》至《黍离》而降,《书》至《文侯之命》而绝,《春秋》乃作,自隐公始也。
平王迨隐而死。夫生犹可待也,死何所为﹖《春秋》始隐者,天下无复有王也。(以上《总论》。)
欲治其末者必端其本,严其终者必正其始。元年书「王」,所以端本也;「正月」,所以正始也。其本既端,其始既正,然后以大中之法从而 诛赏之。(隐元年,春王正月。)
凡书「盟」者,皆恶之也。附庸之君,未得列于诸侯,故称字以别之。(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克」者,力胜之辞。郑伯养成段恶,至于用兵,此兄不兄、弟不弟也,故曰「郑伯克段于鄢」以交讥之也。(郑伯克段于鄢。)
祭伯,天子卿。不称「使〞者,非天子命也。非天子命,则奔也。不言「奔」,非奔也,祭伯私来也,故曰「祭伯来」以恶之。(祭伯来。)
诸侯非有天子之事,不得出会诸侯。凡书「会」,皆恶之也。(隐二年,公会戎于潜。)
莒,小国也。「入」者,以兵入也。莒小国,以兵入向者,隐、桓之际,征伐用师,国无大小,皆专而行之。(莒人入向。)
隐公夫人也。夫人小君,与君一体,故志之也。子,宋姓。(夫人子氏薨。)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非诸侯可得而专也。诸侯专之,犹曰不可,况大夫乎!吾观隐、桓之际,诸侯无小大皆专 而行之,宣、成而下,大夫无内外皆专而行之,其无王也甚矣!孔子从而录之,正以王法。凡侵、伐、围、入、取、灭,皆诛罪也。郑人,微者。(郑人伐卫。)
正月书「王」者九十二,二月书「王」者二十,三月书「王」者十七。(隐三年,春王正月。)
武氏,世卿也。其言「武氏子」,父死未葬也。(武氏子来求赙。)
「遇」者,不期也。不期而会曰遇。《诗》称「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是也。诸侯守天子土,非享觐不得踰境。此言「公及宋公遇于清」者,恶其自恣,出入无度。(隐四年,公及宋公遇于清。)
翚不氏,未命也。(翚帅师。)
称「人」以杀,讨贼乱也。其言「于濮」者,桓公被杀至此八月,恶卫臣子缓不讨贼,俾州吁出入自恣也。(卫人杀州吁于濮。)
诸侯受国于天子,非国人所得立也。(卫人立晋。)
观鱼,非诸侯之事也。天子适诸侯,诸侯朝天子,无非事者,动必有为也。隐公怠弃国政,观鱼于棠,可谓非事者矣。(隐五年,公矢鱼于棠。)
考,成也。元年宰咺归赗,非礼也。隐公以是考仲子之宫祭之,此又甚矣。夫宗庙有常,故公、夫人之庙皆不书。(考仲子之宫。)
鲁僭用天子礼乐,舞则八佾。孔子不敢斥也,故因减用六羽,以见其僭天子之意。(初献六羽。)
公子彄,臧僖伯也。孝公子。(公子彄卒。)
郑人来输诚于我,平四年翚会诸侯伐郑之怨也。平者,释憾之辞。(隐六年,郑人来输平。)
长葛,郑邑,天子所封,非宋人可得取也。宋人前年伐郑,围长葛,此而取之,故言「伐」、言「围」、言「取」,悉其恶以诛之也。(宋人取长葛。)
媵书者,为庄十二年归于酅起。(叔姬归于纪。)
城邑宫室,高下大小皆有王制,不可妄作。是故城一邑,新一厩,作一门,筑一囿,时与不时,皆详而录之。时谓周之十二月,夏之十月,非此不时也。得其时者其恶小,非其时者其恶大。此圣人爱民力、重兴作、惩僭忒之深旨也。(隐七年,夏,城中丘。)
言「伐」,用兵也。楚丘,卫地。地以楚丘者,责卫不能救难。录「以归」者,恶凡伯不死位。(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
祊,郑邑,天子所封,非鲁土地,故曰「来归」。定十年齐人来归郓、讙、龟阴田,皆此义也。先言「归」而后言「入」者,郑不可归,鲁不可入也。郑人归之,鲁人受之,其罪一也。入者,受之之辞。(隐八年,郑伯使宛来归祊。)
不氏,未命也。(无骇卒。)
公与翚倾众悉力共疾于宋,又浃日而取二邑,故君臣并录以疾之。(隐十年,翚帅师会齐人、郑人伐宋。)
齐、晋、宋、卫未尝来朝鲁者,齐、晋盛也,宋、卫敌也。滕、薛、邾、杞来朝,奔走而不暇者,土地狭陋,兵众寡弱,不能与鲁抗也。(隐十一年,滕侯、薛侯来朝。)
水不润下也。昔者圣王在上,五事修而彝伦叙,则休验应之,故曰:「肃时雨若,乂时晹若,哲时燠若,谋时寒若,圣时风若。」若圣主不作,五事废而彝伦攸斁,则咎验应之,故曰:「狂常雨若,僭常旸若,豫常燠若,急常寒若,蒙常风若。」若春秋之世多灾异者,圣王不作故也。然自隐迄哀,天下之灾异多矣,悉书之则不可胜其所书矣,是故孔子惟日食与内灾则详而书之,外灾则或举其一,或举于齐、郑、宋、卫,则天下之异,从可见矣。(桓元年,秋,大水。)
弒君之贼,诸侯皆得讨之,宣十一年楚人杀陈夏征舒是也。此言「公会齐侯、陈侯,郑伯于稷以成宋乱」者,恶不讨贼也。(桓二年,会于稷。)
凡日食,人君皆当戒惧修德,以消其咎。(桓三年,日有食之。)
是时文姜乱鲁,骊姬惑晋,南子倾卫,夏姬丧陈,上下化之,滔滔皆是,不可悉举也。故自隐而下,内女出处之迹,皆详而录之,以惩以戒,为万世法。(公子翚如齐逆女。)
此齐侯送姜氏,公受之于讙也。公受姜氏于讙,不以讙至者,不与公受姜氏于讙也。故曰「夫人姜氏至自齐」,以正其义。(夫人姜氏至自齐。)
桓立十八年,唯此言「有年」者,是未尝有年也。书者,着桓公为国不能勤民务农若是也。(有年。)
狩,冬田也。天子、诸侯四时必田者,盖安不忘危,治不忘乱,讲武经而教民战也,岂徒肆盘游、逐禽兽而已哉!然禽兽多则五谷伤,不可不捕也,故因田以捕之,上以供宗庙之鲜,下以除稼穑之害。故田必以时,杀必由礼。田不以时谓之荒,杀不由礼谓之暴。惟荒也妨于农,惟暴也殄于物。此圣人之深戒也。(桓四年,春正月,公狩于郎。)
此言「甲戌、己丑,陈侯鲍卒」,阙文也。盖甲戌之下有脱事尔,且诸侯未有以二日卒者也。(桓五年,陈侯鲍卒。)
桓王以蔡人、卫人、陈人伐郑,郑伯叛王也。其言「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者,不使天子首兵也。案十四年宋人以齐人、蔡人、卫人、陈人伐郑,僖二十六年公以楚师伐齐,定四年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柏举,皆曰「以」,此不使天子首兵可知也。曷为不使首兵﹖天子无敌,非郑 伯可得抗也,故曰「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以尊之。尊桓王,所以甚郑伯之恶也。夫郑同姓诸侯,密迩畿内,桓王亲以三国之众伐之,拒而不服,此郑伯之罪不容诛矣。(从王伐郑。)
雩,求雨之祭,建巳之月常祀也,故经无六月雩者。建午建申之月非常则书。谓之「大」者,雩于上帝也。天子雩于上帝,诸侯雩于山川百神。鲁,诸侯也,雩于山川百神,礼也;雩于上帝,非礼也。是时周室既微,诸侯之僭者多,举于鲁,则诸侯僭之从可知矣。然《春秋》鲁史,孔子不敢斥也。其或灾异非常,改作不时者,则从而录之,以着其僭天子之恶。隐五年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献六羽,此年秋大雩,六年八月壬午大阅,闵二年夏五月乙酉吉禘于庄公,僖三十一年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免牲,宣三年春王正月郊牛之口伤,改卜牛,牛死乃不郊,定二年夏五月壬辰雉门及两观灾之类是也。呜呼,其旨微矣!(大雩。)
此与二年书「来朝」、三年会郕同旨。(桓六年,公会纪侯于郕。)
八月,不时也;大阅,非礼也。大阅,仲冬简车马,八月不时可知也。大阅、大搜,谓天子田。(大阅。)
称「人」以杀,讨贼乱也。(蔡人杀陈佗。)
春秋之法,诸侯不生名。生名,恶之大者也。此年谷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十五年郑伯突出奔蔡,庄十年荆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僖十九年宋人执滕子婴齐,二十五年卫侯毁灭邢,昭十一年楚子虔诱蔡侯般,杀之于申是也。桓大逆之人,诸侯皆得杀之。谷伯绥、邓侯吾离不能致讨,反交臂而来朝,故生而名之也。(桓七年,谷伯绥、邓侯吾离来朝。)
不出主名,微者也。(桓八年,秋,伐邾。)
此年书「王」者,王无十年不书也。十年无王,则人道灭矣。(桓十年,春王正月。)
来战于郎,不言侵 伐者,不与齐、卫、郑加兵于我也。郎,鲁地;地以鲁,则鲁与战可知矣。不书主名者,三国无故加兵于我,不道之甚,故以三国自战为文也。(来战于郎。)
柔不氏,内大夫之未命者。蔡叔,蔡侯弟也。案诸侯母弟未命为大夫者皆字。此年柔会宋公、陈侯、蔡叔盟于折,十五年许叔入于许,十七年蔡季自陈归于蔡,庄三年纪季以酅入于齐之类是也。(桓十一年,盟于折。)
再言丙戌,羡文也。此盟与卒同日尔,且经未有一日而再书者,此羡文可知。桓十二年,丙戌,卫侯晋卒。
此公及郑伯伐宋也。不言公者,讳之也。地以宋,则宋与战可知也。不书主名者,不与公及郑伯伐宋也,故以鲁、郑自战为文。凡公专尸其事则讳之,此年及郑师伐宋,丁未战于宋,十七年及齐师战于奚,庄九年及齐师战于干时之类是也。(战于宋。)
齐以郎之战未得志于鲁,因宋、郑之仇,故帅卫、燕与宋伐鲁。鲁亲纪而比郑也,故令纪侯、郑伯及齐师、卫师、宋师、燕师战。以四国之师,不地者,战于鲁也。(桓十三年,春二月,公会纪侯、郑伯。己巳,及齐侯、宋公、卫侯、燕人战,齐师、宋师、卫师、燕师败绩。)
孔子作《春秋》,专其笔削,损之益之,以成大中之法,岂其日月旧史之有阙者,不随而刊正之哉﹖此云「夏五」,无「月」者,后人传之脱漏尔。(桓十四年,夏五。)
案十二年及郑师伐宋,丁未战于宋。宋人怨突之背己也,故以齐人、蔡人、卫人、陈人伐郑。「以」者,乞师而用之也。谓四国本不出师,宋以力弱不足,乞四国之师而伐郑尔。僖二十六年公以楚师伐齐取谷,定四年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柏举,皆此义也。然四国从宋伐郑,助其不道,其恶亦可见矣。(宋人伐郑。)
天王使家父来求车者,诸侯贡赋不入,周室财用不足故也。(桓十五年,天王使家父来求车。)
乡曰「郑忽出奔卫」,今曰「郑世子忽复归于郑」者,明忽世嫡当嗣也。(郑世子忽复归于郑。)
皆微国之君。(邾人、牟人、葛人来朝。)
蔡季言「自陈归于蔡」者,桓侯卒,蔡季当立,时多篡夺,明季无恶,故曰「归于蔡」,所以与许叔异也。(桓十七年,蔡季自陈归于蔡。)
内讳奔,公、夫人皆曰「孙」。此年夫人孙于齐,闵二年夫人姜氏孙于邾,昭二十五年公孙于齐是也。(庄元年,夫人孙于齐。)
天子嫁女于齐,鲁受命主之,故使单伯逆王姬。不言如京师者,不与公使单伯如京师逆王姬也。鲁桓见杀于齐,天子命庄公与齐主婚,非礼也。庄公以亲雠可辞,而庄公不辞,非子也。故交讥之。(单伯逆王姬。)
赏所以劝善也,罚所以惩恶也。善不赏,恶不罚,天下所以乱也。桓弒逆之人,庄王生不能讨,死又追锡之,此庄王之为天子可知也。(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
卫侯朔在齐,故溺会齐师伐卫,谋纳朔也。(庄三年,溺会齐师伐卫。)
纪侯大去其国,纪无臣子,故齐侯葬纪伯姬。齐侯不道,逐纪侯而葬伯姬。生者逐之,死者葬之,甚矣齐侯之诈也!(庄四年,齐侯葬纪伯姬。)
此诸侯伐卫纳朔也。不言纳朔者,不与诸侯伐卫纳朔也。朔行恶甚,国人逐之,奔齐,故天子不使反卫,明年王人子突救卫是也。公与诸侯连兵,不顾王命,伐卫纳朔,故贬诸侯曰「某人某人」。人诸侯,则公之恶从可见矣。(庄五年,公会齐人、宋人、陈人、蔡人伐卫。)
卫侯朔得入于卫,天子之威命尽矣,公与诸侯之罪不容诛矣。故言「伐」言「救」言「入」,以着其恶。(庄六年,卫侯朔入于卫。)
此卫宝也。其言齐人归之者,齐本主兵伐卫,故卫宝先入于齐。齐人归之,鲁人受之,其恶一也。(齐人来归卫宝。)
恒星,星之常见者也。常见而不见,此异之大者。陨,坠也。夜中星陨如雨,谓陨坠者众也。(庄七年,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
春秋用师多矣,未有言「师还」。此言「师还」者,恶其与强雠,覆同姓,踰时还也。(庄八年,秋,师还。)
案隐四年卫人杀州吁于濮。此不地者,齐人即于国内杀之也。称人以杀,讨贼辞。(庄九年,齐人杀无知。)
报干时之战也。斥言「公」者,恶其伐齐纳纠,丧师干时,不自悔过,复败齐师于此也。庄十年,公败齐师于长勺。
荆自方叔薄伐之后,入春秋肆祸复甚,圣王不作故也。(荆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
群公受命主王姬者多矣,唯元年与此书者,恶公忘父之雠,再与齐接婚姻也。(庄十一年,王姬归于齐。)
周礼,九命作伯,得专征诸侯。若五伯者,皆非命伯。召伯赐齐侯命,尹氏策命晋侯,《春秋》皆不录之,故孟子曰「三王之罪人」。又曰:北杏之会,桓公独书爵者,孔子伤周道之绝也。桓公既入,乘天子衰季,将伯诸侯,乃会宋人、陈人、蔡人、邾人于此,首图大举。夫欲责之深者,必先待之重,故北杏之会,独书其爵以与之也。(庄十三年,齐侯、宋人、陈人、、蔡人会于北杏。)
桓公贪土地之广,恃甲兵之众,驱逐逼胁,以强制诸侯。惧其未尽从也,约之以会,要之以盟,临之以威,束之以力。有弗徇者,小则侵之伐之,甚则执之灭之。其实假尊周之名,以自封殖尔。故此年灭遂,十四年伐宋,十五年伐郳,十六年伐郑,十九年伐我西鄙,二十年伐戎,二十六年伐徐,二十八年伐卫,三十年降鄣,闵元年救邢,二年迁阳,皆称「人」以切责之。(齐人灭遂。)
公不及北杏之会,桓公既灭遂,惧其见讨,故盟于此。(公会齐侯,盟于柯。)
此公使单伯会伐宋也。桓以诸侯伐宋,本不期会。鲁自畏齐,故使单伯会伐宋。三国称「人」,独书单伯者,吾大夫不可言「鲁人」故也。(庄十四年,单伯会伐宋。)
荆入蔡,齐桓犹未能救中国也。(秋七月,荆入蔡。)
齐侯既死,文姜不安于鲁,故如齐。(庄十五年,夏,夫人姜氏如齐。)
不言朔,不言日,日、朔俱失之也。(庄十八年,春王三月,日有食之。)
案僖二十六年齐人侵我西鄙,公追齐师至于酅,弗及,先言「侵」而后言「追」。此不言侵伐者,明不觉其来,已去而追之也。书者,讥内无戎备。(公追戎于济西。)
媵书者,为遂事起也。结矫命专盟,故曰「遂」以恶之。案僖三十年公子遂如京师,遂如晋,襄二年仲孙蔑会晋荀罃、齐崔杼、宋华元、卫孙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薜人、小邾人于戚,遂城虎牢,孔子皆讥之,何独与公子结也﹖若以书至鄄为出境,乃得专之,则公子遂自京师如晋、仲孙蔑会晋荀罃,自戚城虎牢,岂非出境也哉﹖况秋与齐侯、宋公盟,而冬齐人、宋人、陈人加兵于鲁,非所谓可以安社稷、利国家也。陈称「人」者,媵不当书,故略言之也。(庄十九年,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
肆大眚,非正也,乱法易常者也。(庄二十二年,春王正月,肆大眚。)
《春秋》之义,非天子不得专杀。此言「陈人杀其公子御寇」者,讥专 杀也。是故二百四十二年无天王杀大夫文,书诸侯杀大夫者四十七,何哉﹖古者诸侯之大夫皆命于天子,诸侯不得专命也。大夫有罪,则请于天子,诸侯不得专杀也。大夫犹不得专杀,况世子母弟乎﹖春秋之世,国无大小,其卿、大夫、士皆专命之,有罪无罪皆专杀之,其无王也甚矣!故孔子从而录之,以诛其恶。称君、称国、称「人」,虽有重轻,而其专杀之罪则一也。(陈人杀其公子御寇。)
荆十年败蔡师于莘,始见于经。十四年入蔡,十六年伐郑,皆曰「荆」。此称「人」者,以其修礼来聘,稍进之也。(庄二十三年,荆人来聘。)
公会齐侯盟于扈,谋逆姜氏也。公二年之中,纳币,观社,及齐侯遇于谷,比犯非礼,今又会盟于扈,甚矣!(公会齐侯,盟于扈。)
公亲迎于齐,不俟夫人而至,失夫之道也。妇人,从夫者也;夫人不从公而入,失妇之道也。夫不夫,妇不妇,何以为国﹖非所以奉先公而绍后嗣也。不乱何待!(庄二十四年,夫人姜氏入。)
隐二年书「纪裂繻来逆女」,此不言「逆」者,天下日乱,昏礼日坏,逆者非大夫也。逆者非大夫,故不言「逆」。僖二十五年季姬归于鄫、成九年伯姬归于宋之类是也。(庄二十五年,伯姬归于。)
不书名氏者,脱之。(庄二十六年,曹杀其大夫。)
凡内女直曰「来」者,恶其无事而来也。(庄二十七年,伯姬来。)
案八年师及齐师围郕,郕降于齐师,先言「围」而后言「降」。此直书「齐人降鄣」者,恶齐强胁,且见鄣微弱,不能抗齐之甚也。(庄三十年,齐人降鄣。)
庄比年兴作,今又一岁而三筑台,妨农害民,莫甚于此。(庄三十一年,春,筑台于郎;夏四月,薛伯卒,筑台于薛;秋,筑台于秦。)
戎捷,伐山戎之所得也。齐侯来献戎捷,非礼也。(齐侯来献戎捷。)
桓未能率诸侯以往,故犹称「人」。(闵元年,齐人救邢。)
不言庆父弒者,内讳弒,故弒君之贼不书焉。不地者,义与隐公同。(闵二年,秋八月辛丑,公薨。)
公子庆父、夫人姜氏,同恶之人也。夫人孙于邾,故庆父出奔莒。(公子庆父出奔莒。)
庄十年荆败蔡师于莘,始见于经。十四年入蔡称「荆」,二十三年来聘,始进称「人」,二十八年伐郑称「荆」。今曰「楚人伐郑」者,以其兵众地大,渐通诸夏,复其旧封,比之小国也。故自此十数年,侵伐用兵,皆称「人」焉。(僖元年,楚人伐郑。)
孙于邾不贬,此而贬者;孙于邾不贬,不以子讨母也;此而贬者,正王法也。(夫人氏之丧至自齐。)
此会柽诸侯城楚丘也。不言诸侯者,桓公怠于救患,诸侯不一也。然则善欤﹖非善也。与其亡而存之,不若未亡而救之之善也。(僖二年,城楚丘。)
桓之病楚也久矣,故元年会于柽,二年盟于贯,三年会于阳谷以谋之。是时楚方强盛,蔡、楚与国,故先侵蔡;蔡既溃,遂进师次于敌境。(僖四年,蔡溃,遂伐楚。)
桓公救邢、城邢,皆曰「某师某师」。此合鲁、卫、陈、郑七国之君侵蔡,遂伐楚,书爵,以其能服强楚,皆称爵焉。(同上。)
桓公既与陈侯南服强楚,归而反执陈辕涛涂,其恶可知也。(执陈辕涛涂。)
内言及外称「人」,皆微者也。(及江人、黄人伐陈。)
伯姬内女,来朝其子者,以其子来朝也。诸侯来朝犹曰不可,杞伯姬来朝其子,非礼可知。(僖五年,伯姬来朝其子。)
称「人」以执,恶晋侯也。五等之制,虽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之有差,而天子命之,南面称孤,皆诸侯也。其或有罪,方伯请于天子,命之执则执之,不得专执也。有罪犹不得专执,况无罪者乎﹖春秋之世,诸侯无小大,唯力是恃,力能相执则执之,无复请于天子,孔子从而录之,正以王法,或则称侯以着其恶,或则称「人」以夺其爵。称侯以着其恶者,谓虽非王命,执得其罪,其罚轻,故但着其专执之恶。二十八年晋侯入曹,执曹伯,畀宋人,成十五年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之类是也。称「人」以夺其爵者,谓既非王命,又执不得其罪,其罚重,故夺其爵。此年晋人执虞公,十九年宋人执滕子婴齐之类是也。(晋人执虞公。)
出踰三时。(僖六年,公至自伐郑。)
小邾子,邾之别封也,故曰「小邾子」以别之。(僖七年,夏,小邾子来朝。)
言「郑世子华」者,齐人伐郑未已,郑伯惧,欲求成于齐,故先使世子华受盟于宁母也。(盟于宁母。)
禘,天子大祭。夫人,成风也。不言「风氏」者,成风,僖公妾母,嫁非庙见,不得与祭。僖公既君,欲尊其母,故因此秋禘,用夫人之礼致于太庙,使之与祭也。妾母称「夫人」,僭之大者,故不言「风氏」以贬之。案庄元年夫人文姜孙于齐,贬去「妾氏」,此不言「风氏,」其贬可知矣。(僖八年,褅于太庙,用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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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笔
桓以诸侯致宰周公于葵丘,经以宰周公主会为文者,不与桓以诸侯致天子三公也。(僖九年,会葵丘。)
奚齐庶孽,献公杀世子而立之,《春秋》不与,故曰「君之子」,恶之也。(里克杀其君之子奚齐。)
「公及夫人姜氏会齐侯于阳谷」,参讥之也。(僖十一年,公及夫人姜氏会齐侯于阳谷。) 言「次」、言「救」者,恶诸侯缓于救患也。诸侯既约救徐,而遣大夫往,此缓于救患可知也。(僖十五年,公孙敖帅师及诸侯之大夫救徐。)
此以宋主兵者,不与宋襄伐齐也。宋襄伐人之丧,擅易人之主,甚矣。(僖十八年,宋师及齐师战于甗,齐师败绩。)
「宋人执滕子婴齐」,不得其罪也。滕子名者,恶遂失国也。(僖十九年,宋人执滕子婴齐。)
「梁亡」,恶不用贤也。梁伯守天子土,有宗庙社稷之重,有军旅民人之众。左右前后,朝夕与为治,莫有闻者,是左右前后皆非其人也。左右前后皆非其人,不亡何待﹖故直曰「梁亡」以恶之。(梁亡。)
城郭门户皆有旧制,坏则修之。常事书者,讥其侈泰、妨农功、改旧制也。案庄二十九年春新延厩,不言「作」。此言「作」,改旧制可知也。(僖二十年,新作南门。)
郑即楚故也。案庄十六年荆伐郑,二十八年荆伐郑,僖元年楚人伐郑,二年楚人侵郑,三年楚人伐郑,郑不即楚。。此而即者,齐桓既死,宋襄不能与楚抗也。(僖二十二年,宋公、卫侯、许男、滕子伐郑。)
楚人败宋公于泓,齐侯视之不救,而又加之以兵,故「伐」「围」并书,以着其恶。(僖二十三年,齐侯伐宋,围缗。)
四国杂然从夷以围中国,其贬自见。(僖二十七年,冬,楚人、陈侯、蔡侯、郑伯、许男围宋。)
外大夫来赴,非礼也。(文三年,王子虎卒。)
先言「伐楚」而后言「以救江」者,恶不能救江也。楚人围江,阳处父帅师不急赴之,乃先伐楚,欲其引兵自救而江围解,非救患之师,故明年楚人灭江。(晋阳处父帅师伐楚以救江。)
自是公朝强国皆至者,恶其轻去宗庙,远朝强国也。(文四年,公至自晋。)
此公逆妇姜于齐也。不言「公」者,讳之也。不言「逆女」者,以其成礼于齐也。以其成礼于齐,故不言「公」以讳之。(夏,逆妇姜于齐。)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闰月多矣,独此书「不告月」者,是常告也。文既不告闰月,犹朝于庙,非礼可知。(文六年,闰月不告月,犹朝于庙。)
遂城郚,重劳民也。(文七年,遂城郚。)
公孙敖如京师,吊丧也。不至而复,丙戌奔莒,文公不能诛,敖得以自恣,文公之恶亦可见矣。不言所至者,举京师为重也。(文八年,公孙敖如京师,不至而复。)
楚复强也。楚自城濮之败,不敢加兵于郑。今伐郑者,晋文既死,中国不振故也。(文九年,楚人伐郑。)
楚子执宋公,伐宋,复贬称「人」者二十年。至此称爵者,以其慕义,使椒再来修聘,进之也。椒,楚人夫;未命,故不氏。(楚子使椒来聘。)
秦人来归僖公、成风之襚,正也。书者,以见周室陵迟,典礼错乱,秦人之不若也。案四年十有一月壬寅,夫人风氏薨;五年春王正月,王使荣叔归含,且赗;三月辛亥,葬我小君成风,王使召伯来会葬。此年秦人来归僖公、成风之襚,不及事也。其言正者,妾母称夫人,非正也,妾母称夫人自僖公始,天子不能正而秦人能之,故曰「秦人来归僖公、成风之襚」。(秦人来归僖公、成风之襚。)
晋自令狐之战,不出师者三年,其厌战之心亦可见也。而秦不顾人命,见利则动,又起此役,夷狄之道也,故曰「秦伐晋」以黜之。(文十年,秦伐晋。)
案庄八年师及齐师围郕,郕降于齐师,自是入齐为附庸。此而来奔,齐所逼尔。(文十二年,春正月,郕伯来奔。)
二国之雠既易世矣,二国之战固可以已也。而秦康、晋灵犹寻旧怨,残民以逞,是彰父之不德也。故孔子自令狐之战,不复名其将帅。(秦人、晋人战于河曲。)
帅师而城,畏莒故也。郓,莒、鲁所争者。(季孙行父帅师城诸及郓。)
孛,彗之属。偏指曰彗,光芒四出日孛。(文十四年,有星孛入于北斗。)
舍未踰年,称「君」者,孔子疾乱臣贼子之甚,嫌未踰年与成君异也。故诛一公子商人为万世戒。(齐公子商人弒其君舍。)
单伯,鲁大夫。子叔姬,昭公夫人,舍母也。舍既遇弒,鲁使单伯视子叔姬,故商人执子叔姬。单伯至此犹见者,盖其子孙世尔。(齐人执子叔姬。)
「毁泉台」,恶劳民也。筑之劳,毁之劳。既筑之,又毁之,可谓劳矣。(文十六年,毁泉台。)
「宋师败绩,获宋华元」,恶郑公子归生与楚比周,既败宋师,又获其帅,可谓甚矣。(宣二年,宋师败绩,获宋华元。)
陈即楚,故晋赵盾、卫孙免侵陈,陈人请成。(宣六年,晋赵盾、卫孙免侵陈。)
仲遂虽卒,犹当追正其罪。宣公不能正仲遂之罪,则当为之废绎。何者﹖君臣之恩未绝也。(宣八年,壬午,犹绎,《万》入去钥。)
敬,谥;嬴,姓。「雨,不克葬」,讥无备也。葬既有日,不为雨止。经言「已丑葬我小君敬赢,雨,不克葬」,是己丑之日丧既行而遇雨也。且雨之迟久不可得而知,设若浃日弥月,其可停柩路次不行乎﹖案礼,平旦而葬,日中而虞。此言「庚寅日中而克葬」,葬之无备可知也。(葬我小君敬嬴,雨,不克葬。)
仲孙蔑,公孙敖之孙。(宣九年,仲孙蔑如京师。)
根牟,微国。内灭国曰「取」。此年取根牟,成六年取鄟,襄十三年取是邿也。(秋,取根牟。)
崔氏,齐大夫。言「氏」者,起其世也。东迁之后,天子、诸侯、大夫皆世。隐三年书尹氏,讥天子大夫,故此书崔氏,讥诸侯大夫也。(宣十年,齐崔氏出奔卫。)
此楚子杀陈夏征舒也。其言「楚人」者,与楚讨也。陈夏征舒弒其君,天子不能诛,诸侯不能讨,而楚人能之,故孔子与楚讨也。(宣十一年,楚人杀陈夏征舒。)
楚子伐宋,以其伐陈也。(宣十三年,楚子伐宋。)
郑与楚故。(宣十四年,晋侯伐郑。)
生杀之柄,天子所持也,是故《春秋》非天子不得专杀。王札子,人臣也。王札子人臣,杀召伯、毛伯于朝,定王不能禁,专孰甚焉!故曰「王札子杀召伯、毛伯」以诛其恶。(宣十五年,王札子杀召伯、毛伯。)
秋中之螽未息,冬又生子,重为灾。(冬,蝝生。)
不书葬者,贬之也。吴、楚僭极恶重,王法所诛,故皆不书葬以贬之。(宣十八年,楚子旅卒。)
臧孙许,臧孙辰子。(成元年,盟于赤棘。)
王者至尊,天下莫得而敌,非茅戎可得败也。定王庸暗,无宣王之烈,王师为茅戎所败,恶之大者。故孔子以王师自败为文,所以存周也。(王师败绩于茅戎。)
汶阳之田,鲁地也,齐人侵之。今鲁从晋,故复取之。不言取之齐者,明本非齐地。(成二年,取汶阳田。)
「来归」者,弃而来归也。(成五年,叔姬来归。)
虫牢之盟,郑服也。天王崩,晋会诸侯同盟于虫牢,不顾甚矣。(同盟于虫牢。)
武宫者,武公之宫也,其毁已久。宗庙有常,故不言「立」。此言「二月辛巳立武宫」,非礼可知也。(成六年,立武宫。)
宣九年取根牟,此年取鄟,襄十三年取邿,皆微国也。(取鄟。)
吴本子爵,始见于经曰「吴」者,恶其僭号也。(成七年,吴伐郯。)
吴乘楚伐郑,故入州来。州来,微国。(吴入州来。)
汶阳之田,齐所侵鲁地也,故二年用师于齐取之。晋侯使韩穿来言归之于齐,非正也。鲁之土地,天子所封,非晋侯所得制也。晋侯使归之于齐,是鲁国之命制在晋也。故曰「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以恶之。(成八年,韩穿来言汶阳之田。)
成虽即位八年,非有勤王之绩。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滥赏也。(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
林父七年奔晋。其言「自晋归于卫」者,由晋侯而得归也。卫大夫由晋侯而得归,则卫国之事可知矣。(成十四年,卫孙林父自晋归于卫。)
诸侯大夫不敢致吴子也。吴子在钟离,故相与会吴于钟离尔。(成十五年,会吴于钟离。)
郑与楚比周,晋侯再假王命、三合诸侯以讨之,而不能服郑,霸国不振可知也。(成十七年,公会单子、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人、邾人伐郑。)
君之卿佐,是为股肱。厉公不道,一日而杀三卿,此自祸之道也,故列数之以着其恶。(晋杀其大夫却锜、却犨、却至。)
楚师侵宋,所以救郑也。(襄元年,楚公子壬夫帅师侵宋。)
成公夫人。(襄二年,夫人姜氏薨。)
叔孙豹,侨如弟。(叔孙豹如宋。)
季氏四月城所食邑,其专可知也。(襄七所,城费。)
公前年会诸侯于鄬,不至者,公自鄬朝晋也。(襄八年,春王正月,公如晋。)
盗者,微贱之称。盗一日而杀三卿,故列数之,恶郑伯失刑政也。(襄十年,盗杀郑公子騑、公子发,公孙辄。)
大国三军,次国二军。鲁以次国而作三军,乱圣王之制也。(襄十一年,春王正月,作三军。)
天子不亲迎,取后则三公逆之。刘夏,士也。王后天下母,使微者逆之,可哉﹖故曰「刘夏逆王后于齐」以着其恶。(襄十五年,刘夏逆王后于齐。)
晋平湨梁之会方退,执莒子、邾子以归,又不归于京师,非所以宗诸侯也。(襄十六年,晋人执莒子、邾子以归。)
三年之中,君臣加兵于鲁者四,齐之不道亦可知也。(襄十七年,齐侯伐我北鄙。)
诸侯不序,前目后凡也。(襄十九年,诸侯盟说于祝柯。)
诸侯土地,受之天子,不可取也。言「取」,恶内也。(取邾田,自漷水。)
城西郛,城武城,惧齐也。(城武城。)
书「畀我来奔」,恶内也。恶乡受邾叛人邑,今又纳邾叛人也。故是年冬臧孙纥出奔,邾亦受之。(襄二十三年,邾畀我来奔。)
此栾盈以曲沃之甲入晋,败而奔曲沃也。经言「栾盈复入于晋,入于曲沃」者,栾盈复入于晋,犯君当诛,曲沃大夫不可纳也。入于曲沃,明曲沃大夫纳之,当坐。(栾盈复入于晋,入于曲沃。)
次,止也。言「救」、言「次」,恶不急救患也。君命救晋,豹畏齐,废命而止,故曰「叔孙豹帅师救晋,次于雍榆」以恶之。叔孙豹帅师救晋,次于雍榆。
孟庄子也。(仲孙速卒。)
不言「其大夫」者,栾盈出奔楚,当绝也。称「人」以杀,从讨贼辞。(晋人杀栾盈。)
羯,仲孙速子孟孝伯也。(襄二十四年,仲孙羯帅师侵齐。)
晋再合诸侯,将伐齐,齐人惧,弒庄公以求成,晋侯许之,八月己巳诸侯同盟于重丘是也。庄公复背澶渊之盟,加兵晋、卫,信不道矣。然齐人杀庄公以求成,逆之大者,晋不能讨之以定齐国之乱,曷以宗诸侯﹖宜乎大夫日炽,自是卒不可制也。故先书崔杼之弒以着其恶。(会于夷仪。)
献公之奔齐也,孙林父逐之。宁喜弒剽以纳献公,故林父惧,入于戚以叛。(襄二十六年,孙林父入于戚以叛。)
先言「辛卯卫宁喜弒其君剽」,后言「甲午卫侯衎复归于卫」者,以见衎待弒而归也。案十四年卫侯衎出奔齐,前年入于夷仪,今喜弒剽四日而复归于卫,此待弒而归可知也。(卫侯衎复归于卫。)
称君以杀世子,甚之也。(宋公杀其世子痤。)
隐、桓之际,天子失道,诸侯擅权。宣、成之间,诸侯僭命,大夫专国。至宋之会,则又甚矣。何哉﹖自宋之会,诸侯日微,天下之政皆大夫专持之也。故二十九年城,三十年会澶渊,昭元年会虢,诸侯莫有见者。此天下之政皆大夫专持之可知也。(襄二十七年,会于宋。)
宁喜不以讨贼辞书者,献公杀之不以其罪也。(卫杀其大夫宁喜。)
无冰,时燠也。(襄二十八年,春,无冰。)
公留于楚者七月。(襄二十九年,夏五月,公至自楚。)
共,谥也。内女不葬,葬者皆非常也。庄四年齐侯葬纪伯姬,三十年葬纪叔姬,此年叔弓如宋葬共姬是也。(襄三十年,葬宋共姬。)
襄公太子,未踰年之君也。名者,襄公未葬也。不薨不地,降成君也。(襄三十一年,秋九月癸已,子野卒。)
公不能以礼自重,取困辱也。(昭二年,冬,公如晋,至河乃复。)
待昭公反季孙之不若,亦晋侯之恶也。(季孙宿如晋。)
陈哀公二子:太子偃师,次子留。公弟招与大夫过皆爱留,欲立之。哀公疾,遂杀太子偃师以立之。留,庶孽也。偃师,冢嗣也。招以叔父之亲,不顾宗社之重,陨冢嗣以立庶孽,致楚灭陈,皆招之由也。故曰「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以甚招之恶也。(昭八年,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
此公子招杀大夫公子过也。其言「陈人杀其大夫公子过」者,不与公子招杀也。故以陈人自讨为文。(陈人杀其大夫公子过。)
十月壬午,楚师灭陈。此言「葬陈哀公」,如不灭之辞者,所以存陈也。九年「陈灾」同此。(葬陈哀公。)
此年无「冬」者,脱也。(昭十年。)
般弒逆之人,诸侯皆得杀之。楚子名者,楚子暴虐无道,贪蔡土地,不以弒君之罪杀般也。四月丁巳,楚子虔诱蔡侯般,杀之于申。十有一月丁酉,楚子灭蔡,执蔡世子有以归,用之。此暴虐无道,贪蔡土地,不得以讨贼例,当坐诱杀蔡侯般也。(昭十一年,楚子虔诱蔡侯般,杀之于申。)
搜,春田也。五月,不时也。时又有夫人之丧。(大搜于比蒲。)
会于厥慭,欲救蔡而不能也。(会于厥慭。)
先言「归」者,明比不与谋也。后言「弒」者,正比之罪也。(昭十三年,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
大夫执则至;至则名,不称氏,前见也。(昭十四年,春,意如至自晋。)
宋、卫、陈、郑同日而灾也。宋、卫、陈、郑同日而灾,异之甚者。(昭十八年,宋、卫、陈、郑灾。)
鄸,公孙会之邑也。言「自鄸出奔宋」者,以别从国都而去尔。(昭二十年,曹公孙会自鄸出奔宋。)
卫侯之母兄而盗得杀之,卫侯之无刑政也。故曰「盗杀卫侯之兄絷」以着其恶。(盗杀卫侯之兄絷。)
以天子之尊,三月而葬,此诸侯之不若也。(昭二十二年,葬景王。)
言「王」,所以明当嗣之人也。言「子」,所以见未踰年之君也。言「猛」,所以别群王之子也。不「崩」不「葬」,降成君也。(王子猛卒。)
《春秋》之战,书败者多矣,未有诸侯之师略而不序者。此六国之师略而不序者,贱之也。其言「胡子髡、沈子逞灭」,深恶二国之君不得其死,皆以自灭为文也。(昭二十三年,胡子髡、沈子逞灭。)
内讳「奔」,皆曰「孙」。次于阳州者,不得入于齐也。(昭二十五年,公孙于齐。)
齐侯取郓,以处公也。不言处公者,明年「公至自齐,居于郓」,此处公可知也。(齐侯取郓。)
居于郓者,公为意如所拒,不得入于鲁也。(昭二十六年,公至自齐,居于郓。)
谋纳公而不能也。(盟于鄟陵。)
公前年如齐者再,皆不见礼,故如晋。其言「于干侯〞者,不得入于晋也。公既不见礼于齐,又不得入于晋,其穷辱如此。(昭二十八年,公如晋,次于干侯。)
季孙意如,逐君之贼也。晋侯不能讨而戮之,既使荀跞会意如于适历,又使荀跞唁公于干侯,何所为哉﹖此晋侯之恶亦可见矣。(昭三十一年,晋侯使荀跞唁公于干侯。)
周,自天子言之则曰「王城」、「成周」,诸侯言之则曰「京师」。(昭三十二年,城成周。)
不书「正月」者,定公未立,不与季氏承其正朔也。是时季氏专国,昭公薨于干侯,及岁之交,定又未立,故略不书焉,所以黜强臣而存公室也。(定元年,春王。)
《春秋》之义,诸侯不得专执,况大夫乎。宋仲几会城成周,韩不信,陪臣也,非天子命,执仲几于天子之侧,甚矣。故曰「晋人执宋仲几于京师」以疾之。(晋人执宋仲几于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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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笔
其言「雉门及两观灾」者,雉门与两观俱灾也。雉门、两观,天子之制。(定二年,雉门及两观灾。)
蔡人病楚,使告于晋,故晋合诸侯于此,此救蔡伐楚也。然诸侯不振,使救蔡伐楚之功归于强吴,「冬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柏举,楚师败绩」是也。(定四年,春,侵楚。)
蔡公孙姓帅师灭沈,沈与楚故也。以沈子嘉归,杀之,公孙姓之罪不容诛也。(灭沈。)
「以」者,乞师而用之也。晋合十八国之君,不能救蔡伐楚,吴能救之伐之,此吴、晋之事,强弱之势,较然可见也。故自是诸侯小大皆宗于吴。(冬,战于柏举。)
晋师救我,故公会于瓦。(定八年,公会晋师于瓦。)
不曰「盗归宝玉大弓」者,盗微贱,不可再见也。(定九年,得宝玉大弓。)
郈叛,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之。郈不服,故二卿秋再围。(定十年,围郈。)
天子祭社稷、宗庙,不与诸侯共福之礼,此谓助祭诸侯也。鲁未尝助祭,天王使石尚来归脤,非礼也。(定十四年,天王使石尚来归脤。)
「雨,不克葬」,讥不能葬也。葬不为雨止。「戊午日下昃乃克葬」,言无备之甚也。(定十五年,雨不克葬。)
夏四月,卫灵公卒,卫人立辄。辄者,蒯聩之子也。故晋赵鞅帅师纳蒯聩于戚。其言「于戚」者,为辄所拒,不得入于卫也。案定十四年卫世子蒯聩出奔宋。灵公既卒,辄又已立,犹称曩日之世子蒯聩当嗣,恶辄贪国叛父,逆乱人理以灭天性,孔子正其名而书之也。(哀二年,纳卫世子蒯聩说于戚。)
闰月丧事不数,葬齐景公;非礼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书闰者惟文六年不告月,此年葬齐景公尔,皆讥其变常也。且三年之丧,练、祥各有其月,此非礼可知。(哀五年,闰月,葬齐景公。)
吴伐我,以邾子益来故也。直曰「伐我」者,兵加于都城也。(哀八年,吴伐我。)
田者,井田也。赋者,财赋也。宣公奢泰,始什二而税。至于哀公,则又甚焉。哀公不道,既什二而税其田,又什二而敛其财,故曰「用田赋」。言用田以为财赋之率也。(哀十二年,春,用田赋。)周之十二月,夏之十月也。为异之甚。(冬十有二月,螽。)
报雍丘之师也。二国覆师以相偿报,其恶如此。(哀十三年,春,郑罕达帅师取宋师于岩。)
吴子方会,越乘其无备而入之也。(于越入吴。)
光芒四出曰孛。不言所在之次者,见于旦也。文十四年有星孛入于北斗,昭十七年有星孛入于大辰。此不言所在之次者,见于旦可知也。(冬十有一月,有星孛于东方。)
睢阳子集(补。)
孔子而下,称大儒者,曰孟轲、荀卿、扬雄。至于董仲舒,则忽而不举,何哉﹖仲舒对策,推明孔子,抑黜百家,诸不在六艺之科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斯可谓尽心于圣人之道者也。暴秦之后,圣道晦而复明者,仲舒之力。(《董仲舒》。)
史固称汉孝元少而好儒,及即位,登用儒生,委之以政,故贡、薛之徒迭为宰相。而上牵制文义,优游不断,孝宣之业衰焉。噫!昔宣帝尝怒元帝言用儒生,将乱其家者也,亦不思之甚矣。向使元帝能纳萧望之、刘更生之谋,安有衰灭﹖盖用儒而不能委之以政尔。(《书汉元帝赞后》。)
国家踵隋、唐之制,专以词赋取人,故天下之士皆致力于声病对偶之间,探索圣贤之阃奥者百无一二。而非挺然特出,不徇世俗之士,孰克舍彼而取此!
专守王弼、韩康伯之说而求于《大易》,吾未见其能尽于《大易》也。专守《左氏》、《公羊》、《谷梁》、杜、何、范氏之说而求于《春秋》,吾未见其能尽于《春秋》也。专守毛苌、郑康成之说而求于《诗》,吾未见其能尽于《诗》也。专守孔氏之说而求于《书》,吾未见其能尽于《书》也。(以上《与范天章书》。)
文者,道之用也。道者,教之本也。故必得之于心,而后成之于言。自汉至唐,以文垂世者众矣。然多杨、墨、佛、老虚无报应之事,沈、谢、徐、庾妖艳邪侈之辞。始终仁义,不叛不杂者,惟董仲舒、扬雄、王通、韩愈。(《与张洞书》。)
《传》曰:「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地广大,荒而不治,此亦士之辱也。」噫,仁义不行,礼乐不作,儒者之辱与!夫仁义礼乐,治世之本也,王道所由兴,人伦所由正。舍其本,则何所为哉﹖噫,儒者之辱,始于战国。杨、墨乱之于前,申、韩杂之于后。汉、魏而下,则又甚焉。佛、老之徒横于中国,彼以死生祸福、虚无报应为事,千万其端,绐我生民,绝灭仁义,屏弃礼乐,以涂塞天下之耳目。天下之人,愚众贤寡,惧其死生祸福报应人之若彼也,莫不争奉而竞趋之。观其相与为群,纷纷扰扰,周乎天下,于是其教与儒齐彄并驾,峙而为三。吁,可怪也!去君臣之礼,绝父子之戚,灭夫妇之义。儒者不以仁义礼乐为心则已,若以为心,得不鸣鼓而攻之乎﹖凡今之人,与人争詈,小有所不胜,尚以为辱,矧以夷狄诸子之法乱我圣人之教,其为辱也大矣。噫,圣人不生,怪乱不平。章甫其冠,逢掖其衣,不知其辱,反从而尊之,得不为罪人乎﹖由汉、魏而下千余岁,其源流既深,其本支既固。不得其位,不翦其类,其将柰何!其将柰何!(儒辱。
附录
先生退居泰山之阳,枯槁憔悴,须眉皓白。故相李文定迪守,见之,叹曰:「先生年五十,一室独居,谁事左右﹖不幸风雨饮食生疾,柰何﹖吾弟之女甚贤,可以奉箕帚。」先生固辞。文定曰:「吾女不妻先生,不过一官人妻。先生德高天下,幸李氏,荣贵莫大于此」先生曰:「宰相女不以妻公侯贵戚,而固以嫁山谷衰老藜藿不充之人。相国之贤,古无有也。予安敢不承!」其女亦甘淡泊,事先生尽礼,当时士大夫莫不贤之。(《渑水燕谈》。)
范文正在睢阳掌学,有孙秀才者索游,上谒文正,赠钱一千。明年,孙生复过睢阳,谒文正,又赠一千。因问:「何为汲汲于道路﹖」生戚然动色曰:「母老,无以为养。若日得百钱,甘旨足矣。」文正曰:「吾观子辞气,非乞客也。二年仆仆,所得几何,而废学多矣!吾今补子学职,月可得三千以供养,子能安于学乎﹖」生大喜。于是授以《春秋》,而孙生笃学,不舍昼夜。明年,文正去睢阳,孙生亦辞归。后十年,闻泰山下有孙明复先生以春秋教授学者,道德高迈。朝廷召至,乃昔日索游孙秀才也。(《杨公笔录》。)
祖望谨案:此段稍可疑,宜再考。先生说于李文定公时,年已五十矣,疑其稍长于范文正公,未必反受《春秋》于文正也。(梓材案:泰山以淳化三年壬辰生。文正以端拱三年己丑生,实长于泰山三岁。)且本传言文正实荐先生入国子,则此所云朝廷召至,文正乃知之者,不已谬乎!
欧阳文忠曰:先生治《春秋》,不惑传注,不为曲说乱经。其言简易,明于诸侯大夫功罪,以考时之盛衰,而推见王道之治乱,得于经之本义为多。(补。)
王得臣曰:泰山着《春秋尊王发微》,以为凡经所书,皆变古乱常则书,故曰「《春褒秋》无」,盖与谷梁子所谓「常事不书」之义同。(补。)
朱子曰:近时言《春秋》,皆计较利害,大义却不曾见。如唐之陆淳,本朝孙明复之徒,虽未能深于圣经,然观其推言治道,凛凛然可畏,终得圣人意思。(补。)
百家谨案:石徂徕《泰山书院记》:「自周以上观之,贤人之达者,陶、傅说、伊尹、吕望、召公、毕公是也。自周以下观之,贤人之穷者,孟子、杨子、文中子、韩吏部是也。然较其功业德行,穷不易达。吏部后三百年,贤人之穷者又有泰山先生。孟子、杨子、文中子、吏部皆以其道授弟子;既授弟子,复传之于书;其书大行,其道大耀。先生亦以其道授弟子;既授弟子,亦将传之于书;将使其书大行,其道大耀。乃于泰山之阳起学舍讲堂,聚先圣之书满屋,与群弟子而居之。当时从游之贵者,孟子则有梁惠王、齐宣王、滕文公之属,杨则有刘歆、桓谭之属,文中子则有越公之属,吏部则有裴晋公、郑相国、张仆射之属。门人之高第者,孟则有万章、公孙丑、乐正克之徒,杨则有侯芭、刘棻之徒,文中子则有董常、程元、薛收、李靖、杜如晦、房、魏之徒,吏部则有李观、李翱、李汉、张籍、皇甫湜之徒。今先生从游之贵者,故王沂公、蔡贰卿、李泰州、孔中丞,今李丞相、范经略、明子京、张安道、士熙道、祖择之;门人之高第者,石介、刘牧、姜潜、张洞、李缊。足以相望于千百年之间矣,孰谓先生穷乎!大哉,圣贤之道无屯泰。孟子、杨子、文中子、吏部,皆屯于无位与小官,而孟子泰于七篇,杨子泰于《法言》、《太玄》,文中子泰于《续经》、《中说》,吏部泰于《原道》、《论佛骨表》十余万言。先生尝以为尽孔子之心者《大易》,尽孔子之用者《春秋》,是二大经,圣人之极笔也,治世之大法也,故作《易说》六十四篇,《春秋尊王发微》十二篇。疑四凶之不去,十六相之不举,故作《尧权》。防后世之篡夺,诸侯之僭偪,故作《舜制》。辨注家之误,正世子之名,故作《正名解》。美出处之得,明传嗣之嫡,故作《四皓论》。先生述作,上宗周、孔,下拟韩、孟,是亦为泰,先生孰少之哉!介乐先生之道,大先生之为,请以此说刊之石,陷于讲堂之西壁。」又徂徕与祖择之书云:「自周以上观之,圣人之穷者惟孔子;自周以下观之,贤人之穷者惟泰山明复先生。」今先生之书不可尽见,但以徂徕之学问而为其尊戴如此,即可以知先生矣。嗟乎,师道之难言也!视学问重,则其视师也必尊;视学问轻,则其视师也自忽。故庐陵之志先生墓曰:「鲁多学者,其尤贤而道者石介。自介而下,皆以弟子事之。孔给事道辅闻先生之风,就见之,介执杖履侍左右,先生坐则立,升降拜则扶之。及其往谢也,亦然。鲁人既素高此两人,由是始识师弟子之礼,莫不嗟叹之。」呜呼,观于徂徕事师之严,虽不见先生之书,不可以知先生之道之尊哉﹖
◆泰山学侣
文昭胡安定先生瑗(别为《安定学案》。)
◆泰山同调
评事士熙道先生建中
主簿刘子望先生颜(并为《士刘诸儒学案》。)
◆泰山门人
直讲石徂徕先生介
石介,字守道,奉符人。第进士,历郓州,南京推官,笃学有志尚,乐善疾恶,喜声名,遇事奋然敢为。以论赦书,罢为镇南掌书记。代父丙远官,为嘉州军事判官。丁父母艰,垢面跣足,躬耕徂徕山下,葬不葬者七十丧。以《易》教授其徒,鲁人称徂徕先生。入为国子监直讲、太子中允、直集贤院,学者从之甚众。常患文章之弊,佛、老为蠹,着《怪说》三篇及《中国论》,言去此三者,乃可以有为。又着《唐鉴》,以戒奸臣、宦官、宫女,指切当时,无所忌讳。庆历三年,吕夷简罢相,夏竦罢枢密使,而杜公衍、章公得象、晏公殊、贾公昌朝、范公仲淹、富公弼、韩公琦同时执政,欧阳公修、余公靖、王公素、蔡公襄并为谏官。先生喜曰:「此盛事也!」乃作《庆历圣德诗》,略曰:「众贤之进,如茅斯拔;大奸之去,如距斯脱。」众贤指杜等,大奸斥竦也。泰山见之曰:「子祸始此矣!」先生不自安,求出,判濮州。未赴,卒于家,年四十一。会孔直温谋畔,搜其家,得先生书。夏竦欲因以修报复,且中伤杜公等,因言介诈死,北走契丹,请发棺以验。诏下,时杜公在兖,以语官属,龚鼎臣愿以阖族保介必死。提点刑狱吕居简亦曰:﹞隍G走,孥戮非酷。不然,国家无故剖人冢墓,何以示后世﹖且介死必有亲属门生会葬,苟召问无异,亦足应诏。」于是众数百同保,乃免斲棺。子弟羁管他州,亦得还。先生家故贫,妻子不免冻馁,富、韩二公共买田以赡养之。有《徂徕集》行于世。(云濠案:《徂徕集》三十卷。谢山《学案札记》:《徂徕易解》五卷。陈直斋曰:所解止六十四卦,亦无大发明。)
(梓材谨案:《宋史》《范忠宣传》云:「仲淹门下多贤士,如胡瑗、孙复、石介、李觏之徒,纯仁皆与从游。」知胡、孙、石、李四先生皆在文正门下,而先生与盱江辈行较后于安定、泰山,则列之文正门人可也。)
春秋说
称「人」者贬也;而人不必皆贬,微者亦称人。称爵者褒也,而爵未必纯褒,讥者亦称爵。继故不书即位,而桓、宣则书。即位妾母不称夫人,而成风则称夫人。失地之君名,而卫侯奔楚则不名。未踰年之君称子,而郑伯伐许则不称子。会盟先主会者,而瓦屋之盟则先宋。征伐首主兵者,而甗之师则后齐。母弟一也,而或称之以见其恶,或没之以着其罪。天王一也,或称天以着其失,或去天以示其非。
《春秋》为无王而作,孰谓隐为贤且让而始之哉!(以上《总论》。)
子叔姬先书被执,次书来归,非郯、之比。夫商人弒君自立,又虐其国君之母,天子不能讨,诸侯不能伐。季孙行父再如晋,诸侯为是盟于扈,皆无能为而退,徒得单伯之至、子叔姬之归而已,而兴兵以侵鲁者未已也。于以见晋霸之不竞也,于以见诸侯之有弒君者而莫之讨也,于以见齐之横而鲁之弱也。(文十四年,齐人执子叔姬。)
翚弒隐公,遂弒子赤。桓公之立,逆女使翚;宣公之立,逆女使遂。斯二人者,在国以为贼,而桓、宣以为忠也。故终桓、宣之世,翚、遂皆称公子,无异词。(宣元年,公子遂如齐逆女。)
礼有重轻先后之不同。以祭视绎,则祭为重而绎为轻;以绎视卿佐之丧,则绎为轻而卿佐之丧为重。有国者当图其称也。(壬午,犹绎,《万》入去钥。)
内取外邑皆曰取,如取郜、取防、取訾娄。外归鲁地皆曰归。如济西、龟阴及讙、阐、汶阳田,鲁地也,齐人以归于我,当曰归,今而曰取者,盖因晋力而取之也。归者其意也;取者我也,非其志也。于后齐复事晋,故八年使韩穿来言归之于齐。然此年齐归我田书曰取,八年齐取我田乃曰归者,取之自晋,归之自晋,以见鲁国之命制于晋而已。故虽我田也,而不得偃然有之,其犹寄尔。故齐归我田书曰「取」,犹若取之于外者;齐取我田书曰「归」,犹若齐之所有也。(成十年,取汶阳田。)
公之此行,内有侨如之患,外不见于霸主,故危而致之。(成二六年,公至自会。)
不书「及」,内之也。鄫有国而私属于鲁,鲁之私属鄫也,皆不臣之着也。(襄五年,叔孙豹、鄫世子巫如晋。)
成九年为蒲之会,将以合吴,而吴不至,故十五年诸侯之大夫会之于钟离。前三年悼公盟鸡泽,使荀会逆吴子而又不至,故此年使鲁先会之于善道。凡此皆往会之也。至秋戚之会,序吴于列而不复殊者,因来会也。凡序吴者,来会我也;殊吴者,往会之也。(襄五年,仲孙蔑、卫孙林父会吴于善道。)
日食之变,起于交也。有虽交而不食者,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而日食三十六。有频交而食者,此年及二十四年,三年之内连月而食者再也。诸儒以为历无此法,或传写之误。然汉之时亦有频食者,高帝三年及文帝前三年十月晦、十一月晦是也。天道至远,不可得而知。后世执推步之术,案交会之度而求之,亦已难矣。(襄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冬十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徂徕文集
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道,万世常行,不可易之道也。佛、老以妖妄怪诞之教坏乱之,杨亿以淫巧浮伪之言破碎之。(《怪说》。)
慈溪黄氏曰:徂徕先生学正识卓,辟邪说,卫正道,上继韩子以达于孟子,真百世之师也。杨亿不过文词浮靡,其害本不至与佛、老等,而 亦辟之峻如此,盖宋兴八十年,浮靡之习方开,为所怪也。使先生生乎今之世,见托儒者之名售佛、老之说者,辟之又当何如哉﹖
狗当吾户,猫捕吾鼠,鸡知天时,有功于人,食人之食可矣。彼素飧尸禄,将狗猫鸡之不若乎!(《责素飧》。)
天地间必然无有者有三:无神仙,无黄金术,无佛。大凡穷天下而奉之者,一人也。莫贵于一人,天地两间苟所有者,求之莫不得也。秦始皇求为仙,汉武帝求为黄金,梁武帝求为佛,勤亦至矣,而始皇远游死,梁武饿死,汉武铸黄金不成。吾故知三者之必无也。(《辨惑》。)
郑康成注《文王世子》云:「文王以忧勤损寿」之说,大非也。文王享年九十有七,岂为损寿乎﹖夫忧勤天下者,圣人之心也。安乐一身,匹夫之情也。后世人君皆耽于逸乐,寿命不长,康成之罪也。(《忧勤非损寿论》。)
辱书谓士熙道言天下人有感应为失,至乃谓:「人自人,天自天,天人不相与。断然以行乎大中之道,行之则有福,异之则有祸,非有感应也。」夫能行大中之道,则是为善,善降之福,是人以善感天,天以福应善人。不能行大中之道,则是为恶,恶则降之祸,是人以恶感天,天以祸应恶也。此所谓感应者也。而曰非感应,吾所未达也。人亦天,天亦人,天人相去,其间不容发。但天阴下人,不如国家昭昭然设爵赏刑罚以示人善恶。《书》曰「天工人其代之。」《易》曰:「兼三才而两之。」文中子曰:「三才之道不相离。」又《干卦》曰:「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杨雄曰:「天辟乎上,地辟乎下,人辟乎中。」天人果不相与乎﹖熙道通天地人者,故言人必言天,言天必言人。文中子曰:「《春秋》其以天道终乎!《元经》其以人事终乎!」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故君子备之。言人而遗乎天,言天而遗乎人,未尽天人之道也。(《与范奉礼书》。以上洲原本。)
攘臂欲操万丈戈,力与熙道攻浮■ 。(《上孙先生书》。)
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人。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功。今元昊猖狂,亦非常也。求非常之事,立非常之功,莫若阁下。然建大厦者非一材,维泰山者非一绳。(《上韩密学经略书》。)
日月,天之目。御史,天子之目。(《上李杂端书》。)
合天下之公也,虽其亲昵,人不谓之私。用一人之私也,虽其疏远,人不谓之公。(《上王沂公书》。)
昔郭代公为太学生,家信至,寄钱四十万为学粮。有缞服叫门,云:「五代未葬」,代公即命以车一时载去,略无留者,亦不问姓氏。代公其年绝粮,不能成举。柳河东布衣时坐酒肆中,有书生在其侧,言贫无以葬,柳即搜于其家,得白金百余两,钱数万,遗之。故代公富贵功业,光隆于唐;河东文章声名,照映本朝。(《上王状元书乞助改葬石氏七十丧》。)
生幸而值如孔子、孟轲者同其时,居幸而遭如孔子、孟轲者同其里,则是坐遇孔、孟,亲见圣贤,不隔数千百年得其人而师之,不走万数千里获其师而学之也。(《上孙少傅书》。)
频见仆所为文,仆文字实不足动人。然仆之心能专正道,不敢跬步叛去圣人,其文则无悖理害教者,斯亦鄙夫硁硁然有一节之长也。书中又言仆书字怪且异,古亦无,今亦无,为天下非之。此诚仆之病也。此为之不能也。然永叔谓我特异于人,似不知我也。仆诚亦有自异于众者,则非永叔之所谓也。今天下为佛、老,其徒嚣嚣乎声,附合响应,仆独挺然自持吾圣人之道。今天下为杨亿,其众哓哓乎口,一唱百和,仆独确然自守吾圣人之经。兹是仆有异乎众者。然亦非特为取高于人,道适当然也。(答《欧阳永叔书》。)
为文之道,如日行有道,月行有次,星行有躔,水出有源,亦归于海。(《与张秀才书》。)
《咸》、《章》、《韶》、《夏》,至乐也,不奏于夔、牙之府而奏于鄙俚,恶能审其声而知其音也﹖飞兔、騕褭,逸驭也,不骋于王、乐之前而鬻于市人,恶能审其骏而知其良也﹖今天下大道榛塞,吾常思得韩、孟大贤人出,为芟去其荆棘,逐去其狐狸,道大辟而无荒碛。往年官在汶上,始得士熙道;今春来南郡,又逢孙明复。韩、孟兹遂生矣。(《与裴员外书》。)
夷王下堂,乱是以作。宣公税亩,乱是以作。秦开阡陌,乱是以作。秦襄王太后临轩,乱是以作。秦始皇罢封建,置郡县,乱是以作。秦、汉美人之号凡四十等,乱是以作。汉武帝数宴后宫,奏请多以宦官主之,乱是以作。不反其始,其乱不止。(《原乱》。)
孔子为圣人之至,吏部为贤人之卓。孔子之《易》、《春秋》,自圣人来未有也。吏部《原道》、《原仁》、《原毁》、《行难》、《禹问》、《佛骨表》、《诤臣论》,自诸子以来未有也。呜呼,至矣!(《尊韩》。)
道大坏,由一人存之。天下国家大乱,由一人扶之。古言「大厦将颠,非一木所支」,是弃道而忘天下国家也。颠而不支,坐而视其颠,斯亦为不智者矣。曰「见可而进,量力而动」,其全身苟生者欤!(《救说》。)
天地之治曰祸福,君之治曰刑赏,皆随其善恶而散布之。夫人不达天地君之治,硁硁焉守小慈,蹈小仁,不肯去一奸人,刑一有罪,皆曰「存阴德」,其大旨谓不杀一人,不伤一物,则天地神明之所佑也。且天地能覆载而不能明示祸福于人,树之以君,任其刑赏。人君能刑赏而不能亲行黜陟于下,任之以臣,佐其威权。违天地君,而曰「存阴德」,祸斯及矣。(《阴德》论。○以上黄氏补本。)
附录
守道为举子时,寓学于南都,其固穷苦学,世无比者。王渎闻其穷约,因会客,以盘餐遗之。石谢曰:「甘脆者,亦介之愿也。但日飨之则可,若止一餐,则明日无继。朝飨膏粱,暮厌粗粝,人之常情也。介所以不敢当赐。」便以食还,王咨重之。(《倦游录》。)
景佑二年,录五代及诸国后。时辟先生御史台主簿,,未至,论不当求诸伪国后,坐罢。欧阳文忠贻书责杜祁公曰:「主簿于台中非言事官。介足未履台门之阈,已用言事罢,可谓正直刚明,不畏避矣。度介之才不止为主簿,直可为御史也。介斥而他举,亦必择贤。贤者固好辩。如此,必得愚暗懦默者而止。」杜不能用。(史。)
欧阳公志其墓曰:先生非隐者也,其仕尝位于朝矣。鲁之人不称其官而称其德,以为徂徕鲁之望,先生鲁人之所尊,故因其所居之山以配其有德之称,曰徂徕先生。其遇事发愤,作为文章,极陈古今治乱成败,以指切当世。贤愚善恶,是是非非,无所讳忌。世俗颇骇其言,由是谤议喧然。而小人尤嫉恶之,相与出力,必挤之死。先生安然,不惑不变,曰:吾道固如是。吾勇过孟轲矣!」
《吕氏家塾记》曰:天圣以来,穆伯长、尹师鲁、苏子美、欧阳永叔始创为古文,以变西昆体,学者翕然从之。其有为杨、刘体者,守道尤嫉之,以为孔门之大害,作《怪说》三篇以排佛、老及杨亿。于是新进后学,不敢为杨、刘体,亦不敢谈佛、老。
杜默曰:夏英公因《庆历诗》之斥己,恨先生刺骨。因先生有奏记富文忠公,责以行伊、周之事,欲因是以倾文忠及范文正等,乃使女奴阴习先生成书,改伊 、周为伊、霍,又伪作先生为富撰废立诏草,飞语上闻。富、范大惧,适闻契丹伐夏,遂请行边。既得命,过郑州,见吕公夷简。吕公问何事遽出,范对以经略两路,事毕即还。吕曰:「君此行正蹈危机,岂得复入﹖若欲经制西事,莫若在朝为便。」范公愕然。八月,以富公为河北宣抚使。富、范既去朝,攻者益急,帝心不能无疑矣。先生亦不自安,乃请外,得濮州通判。
李端叔《姑溪集》曰:初,夏竦在枢府,深怨石介之讥己,必欲报之。滁州狂人孔直温谋反伏诛,搜其家,得石介书。时介已死,竦为宣徽南院使,言介诈死,乃富弼遣介结契丹起兵,期以一路兵为内应,请发介棺验之。诏下兖州。时知兖者为杜衍,语僚属,莫敢答。掌书记龚鼎臣愿以阖族保介必死。提刑吕居简亦言无故发棺,何以示后,具状上之,始获免。
孙氏《鸿庆居士集》曰:夏竦既谗先生于仁宗,谓介不死,北走契丹。幸吕居简为京东转运使,具状保于中使,仁宗始悟竦之谮。及竦之死,仁宗将往浇奠,吴奎言于帝曰:「夏竦多诈,今亦死矣。」仁宗怃然。至其家,浇奠毕,踌躇久之,命大阉去竦面幕而视之。世谓剖棺之与去面幕,其为人主之疑,一也。亦所谓「报应」者邪﹖(以上洲原本。)
叶水心《习学记言》曰:救时莫如养力,辨道莫如平气。石介以其忿嫉不忍之意,发于褊荡太过之词,激犹可与为善者之心,坚已陷于邪者之敌,群而攻之,故回挽无毫发,而伤败积丘陵。哀哉!然自学者言之,则见善明,立志果,殉道重,视身轻,自谓《大过》上六当其任,则其节有足取也。(补。○梓材案:谢山《学案札记》残句有「攻过不如养德」六字,未知何人之说,与水心此条首二语相类,姑附识于此。)
谢山《读徂徕集》曰:徂徕先生严气正性,允为泰山第一高座,独其析理有未精者。其论学统,则曰「不作符命,自投于阁」以美杨雄,而不难改窜《汉书》之言以讳其丑。其论治统,则曰「五代大坏,瀛王救之」以美冯道,而竟忘其「长乐老人」之谬。夫欲崇节谊而乃有取于斯二人者,「一言以为不知」,其斯之谓与!
忠烈文先生彦博(附师史照。)
文彦博,字宽夫,介休人。少与张、高若讷从颍昌史照学,照母异之,曰:「贵人也!」待之甚厚。第进士,官至同平章事,封潞国公。神宗朝,累拜太尉。请老,以太师致仕,居洛阳。元佑初,司马温公荐先生宿德元老,宜起以自辅,宣仁后命平章军国重事,居五年,复致仕。绍圣初,章惇秉政,言者论先生朋附温公,诋毁先烈,降太子少保。卒,年九十二。先生历事四朝,任将相五十年,名闻四夷。平居接物谦下,尊德乐善,如恐不及。其在洛也,洛人邵康节及程明道兄弟皆以道自重,宾接之如布衣交。崇宁中,预元佑党籍。后特命出籍,追复太师,谥曰忠烈。(参史传。)
(梓材谨案:王定国《闻见近录》以先生兄弟为泰山门人,则颍昌史氏特其幼学师也。)
附录
《吕氏杂志》曰:凡与交游,书其父祖知名于世者,须避其名讳。文潞公与故旧款接,一坐未尝犯其父讳。
(梓材谨案:此条自《荥阳学案》洲原本移入。)
运判刘长民先生牧
刘牧,字先之,号长民,衢之西安人。年十六,举进士不第,曰:「有司岂枉我哉!」乃买书闭户治之,及再举,遂为举首。调州军事推官,与州将争公事,为所挤,几不免。及后将范文正公至,先生大喜曰:「此吾师也!」遂以为师。文正亦数称先生,勉以实学,因得从学说于泰山之门。岁终,将举京官,先生以让其同官有亲而老者,文正叹息,许之曰:「吾不可以不成君之美。」及文正抚河东,举先生可治剧,于是为兖州观察推官。改大理寺丞,于知大名府。先是,多盗,先生即用其党推逐,有发辄得,后遂无为盗者。有诏集其强壮,刺其手为义男,多惶怖不知所为,相率欲亡走。先生谕以诏意,为言利害,皆就刺,欣然曰:「刘君不我欺也。」通判建州。富文忠公以枢密副使使河北,奏掌机宜文字。保州兵士为乱,文忠使抚视,先生自长垣三日抵其城下,定之。会文忠罢去,乃之建州。连丁内外艰。服除,通判庐州。朝廷弛茶榷,使江西议均其税,奏事得请,人皆便之。除广南西路转运判官,修险阨,募丁壮以减戌卒,徙仓便输,考摄官功次,绝其行赇。居二年,凡利害无不兴废者,乃移荆湖北路。至踰月,卒。家贫无以为丧,自棺椁诸物,皆荆南士人为具。先生既优于学,复优于才,又为范、富二公所知,一时士大夫争誉之。先生亦慨然自以为当得意。已而屯迎邅流落,抑没于庸人之中。几老矣,乃稍出为世用,若将以有为也,而即死,抡材者为之怅然。先生又受《易》学于范谔昌,谔昌本于许坚,坚本于种放,实与康节同所自出。其门人则吴秘、黄黎献也。秘上其书于朝,黎献序之,《卦德通论》一卷,《钩隐图》三卷,(云濠案:谢山《学案札记》云:刘长民《易解》十五卷。又案:《宋志》称先生《新注周易》十一卷,《图》一卷,晁公武《读书志》作《图》三卷,则《宋志》误也。其《注》今不传,《图》在《道藏洞真部灵图类》,通志堂刊行于世。)《先儒遗论九事》一卷。
忠宣范尧夫先生纯仁(别见《高平学案》。)
侍讲吕原明先生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学士朱先生光庭(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进士张先生洞
张洞,字明远,任城人。第进士。石徂徕尝有书与先生曰:「明远始受业于刘子望,又传道于泰山孙先生,得《春秋》最精。近见所为论十数篇,甚善,黜三家之异同,而独会于经,予固以拳拳服膺矣。明远纔三十二岁,已能斩稂莠而搴菁英,出红尘而摩苍昊。讨寻不倦,智识日通。异日于《春秋》,其将为诸子师。明远勉之!」又有《与韩密学书》,内云:「泰山布衣孙明复,沛县布衣梁遘,太平布衣姜潜,任城布衣张洞,皆有文武材略,仁义忠勇,筹策谋略,可应大任。今边寇内侮,苟得四人,实有以助成阁下之功。」
百家谨案:《宋史》有《张洞列传》,字仲通,祥符人,官至工部郎中,别是一人。
县令姜至之先生潜
姜潜,字至之,奉符人。从泰山学《春秋》,亦从徂徕。累荐为国子直讲、韩王宫伴读。谒宗正允弼,吏引趋庭,不答,呼马欲去,遂以客礼见。神宗闻其贤,召对延和殿,访以治道,对曰:「有《尧》、《舜》二典在,顾陛下致之之道何如。」知陈留县,数月,条例司劾祥符住散青苗,先生知不免,移疾去。县人诣府请留之,不得。《宋史》传列之《隐逸》,非也。先生不喜人作诗,尝曰:「损心气,招悔吝。」亦名言也。(修。)
龙学祖先生无择
祖无择,字择之,上蔡人。进士高第,历直集贤院。时封孔子后为文宣公,先生言:「前代所封曰宗圣,曰奉圣,曰崇圣,曰恭圣,曰褒圣。唐开元中尊孔子为文宣王,遂以祖谥而加后嗣,非礼也。」于是议改衍圣。出知袁州,首建学宫,置生徒。郡国弦诵之风,由此始盛。历龙图阁学士,知郑、杭二州。神宗立,进银台司,与王安石同知制诰。安石尝辞润笔物,置院梁上,及忧去,先生用为公费。安石恶之,讽监司求先生罪,逮治,无贪状,谪忠正军节度副使。寻复光禄卿、秘书监、集贤院学士,主管西京御史台。移知信阳军,卒。先生少从学于泰山,及死,搜辑遗文以传。以言语、政事为名卿。有《文集》若干卷行世。(云濠案:先生遗文初名《焕斗集》,诸家书目并称为《龙学文集》,共十六卷。)
百家谨案:史载无择与王安石同知制诰,安石尝辞润笔,置诸院梁上。安石忧去,无择用为公费,安石闻而恶之。及无择知杭州,安石得政,乃讽监司求无择罪。知明州苗振以贪闻,御史王子韶使两浙廉其状,事连无择。子韶,小人也,请内侍逮赴秀州狱。狱成,无贪状,但得其贷官钱,接部民坐及乘船过制而已,遂谪忠正军节度副使。案《邵氏闻见录》:「择之知杭州,王介甫以前事恨之,密谕监司求择之罪。监司承风旨,以赃滥闻于朝廷,遣御史王子韶按治,摄择之下狱,锻炼无所得,坐送宾客酒三百小瓶,责节度副使安置。同时有知明州光禄卿苗振,监 司亦因观望,发其赃罪,朝廷遣崇文院校书张载按治。载字子厚,所谓横渠先生者,悉平反之,罪止罚金。其幸不幸有若此也。」先生所坐与史既异,而苗振之事与先生初不相涉,乃以按治苗振俱属之王子韶,皆非实也。先遗献曰:「择之学文于穆伯长,为有宋古文之始。今所传虽少,亦可以见其师法也。」
饶凌云先生子仪
饶子仪,字符礼,临川人。从泰山及胡安定受经。亲没,不事科举。杨杰授以星历诸书,莫不洞究。结庵凌云,名曰葆光,杜门著书。临江守王说欲迎致军学,郡守刘公臣曰:「吾州有士如此,令他之,可乎!」乃迎还,躬率诸生听讲说。崇宁初,诏举怀才抱艺、养素丘园之士,郡以先生应诏。所著《编年史要》,陈忠肃瓘为之序,谓其事核旨察,有补于圣经。又有《周易》、《论语解》及《诗文集》。
县尉李先生缊(附曹起。)
李缊,字仲渊,邛州人。龙图阁学士绚之弟。举进士,调兖州奉符县尉。同门姜潜居于奉符之太平镇,某年六月七日夜,大水至,潜几不免,先生为借县弓手营救之。上官以私役人获罪,徂徕为作《朋友解》,略云:「缊与潜友义甚厚,潜之患难不细,缊不足为有势力可以庇潜,而操本县尉权略足以施于潜,尚更退顾其身,不为潜致毫发力,忍宴安坐视,此诚禽兽所不为也。东家火,西家焦发烂额为扑灭。赤子入井,路人下乘弛担,匍匐走救之。潜之水,甚于东家火也;潜之将至于死,犹赤子之入井也。缊少被仲兄故龙图之教,长师泰山孙明复先生,及亲慕士建中而交石介,识周公、孔子之道,知仁义忠信,且与潜交厚,乃不如禽兽乎﹖乃不如西家路人乎﹖」又有《上范经略书》,内有云:「负罪而有才者二人:前兖州奉符县尉李缊,宿州临涣县令曹起。皆进士策名。起亦事刘子望,缊亦事孙明复,能知圣人之道,乐蹈名节,好履仁义,守一官能勤且廉,善养民绳吏,人颇受其福。又皆有才,负志节,慕忠义,知兵习战。」屡称之不一焉。
通议莫先生说
莫说,邵武人也。以穷经为务。自闽陬数千里外裹粮足至京师,从泰山游。已而从租徕游,讲明道学。归家不复求仕。以子表深贵,赠官通议大夫。(补。)
正字朱乐圃先生长文
朱长文,字伯原,吴县人,人称乐圃先生。嘉佑进士,累升秘书省正字,兼枢密院编修文字。伤足不果仕,以著书立言为事。从泰山学《春秋》,得《发微》深旨。作《通志》二十卷,《书》有《赞》,《诗》有《说》,《易》有《意》,《礼》有《中庸解》,乐有《琴台志》,盖自成一家书也。(从黄氏补本录入。)
◆徂徕学侣
忠宣范尧夫先生纯仁(别见《高平学案》。)
侍讲吕原明先生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徂徕门人(泰山再传。)
县令姜至之先生潜(见上《泰山门人》。)
转运马先生默
马默,字处厚,成武人。家贫,徒走诣徂徕,从石先生学。登进士第,知须城县,为张守方平所知,后荐为监察御史里行,遇事辄言无顾。张儆之曰:「得无累举者乎﹖」先生曰:「辱知之深,所以报也。」除知登州,更定《配岛法》。改广西转运使,上平蛮方略。温公为相,问复乡差衙前法如何,先生曰:「不可。如常平,自汉为良法,岂宜尽废﹖去其害民者可也。」后以坐附温公落职,致仕。(补。)
处士何安逸先生群
何群,字通夫,西充人。嗜古学,喜激扬论议。虽业进士,非其好也。庆历中,徂徕在太学,四方诸生来学者数千人,先生亦自蜀至。方讲官会诸生讲,徂徕曰:「生等知何群乎﹖群日思为仁义而已,不知饥寒之切己也。」众皆注仰之。徂徕因馆先生于其家,使弟子推以为学长。先生愈自刻厉,著书数十篇。与人言,未尝下意曲从,同舍目先生为「白衣御史」。先生尝言:「今之士,语言脱易,举止惰肆者,其衣冠不如古之严也。」因请复古衣冠。又上书言:「三氏取士,皆举于乡里而先行义。后世专以文辞就。文辞中害道者,莫甚于赋,请罢去。」徂徕赞美其说。会谏官御史亦言以赋取士,无益治道,下两制议,皆以为:进士科始隋历唐,数百年将相多出此,不为不得人。且祖宗行之已久,不可废也。先生闻其说不行,乃恸哭,取平生所为赋八百余篇焚之。讲官视先生赋既多且工,以为不情,绌出太学。先生径归,遂不复举进士。嘉佑中,龙图阁直学士何剡表其行义,赐号安逸处士。先生既卒,赵清献守益州,奏先生遗稿有益时政,愿诏果州录上之,云非若茂陵书,起天子侈心也。寝不下。(参史传。)
通议莫先生说(见上《泰山门人》。)
苏先生唐询
苏唐询者,从徂徕受《易》。其告归也,徂徕尝有诗赠之曰:「爨或经年绝,书犹尽日寻。」读之可以想见其笃行。
杜先生默
杜默,字师雄。徂徕称其诗可与石曼卿并称。
徐先生遁
徐遁,未悉爵里。
(梓材谨案:欧阳子为徂徕墓志云:「将葬,其子师讷与其门人姜潜、杜默、徐遁等请铭。」是先生为徂徕弟子之证。)
高先生拱辰
高拱辰者,徂徕先生也。徂徕尝有诗,望以韩退之之有李汉云。
赵先生狩
赵狩,受业徂徕与士建中,后受业于泰山。忽与方士游,学养生术,徂徕作《可嗟》责之。
孟先生宗儒
孟宗儒,本道士。从徂徕受《春秋》,遂弃其巾服,乞为儒,徂徕更名之曰宗儒。
百家谨案:《十七史》以来,止有《儒林》。至《宋史》别立《道学》一门,在《儒林》之前,以处周、程、张、邵、朱、张及程、朱门人数人,以示隆也。于是世之谈学者动云周、程、张、朱,而诸儒在所渺忽矣。先遗献曰:「以邹、鲁之盛,司马迁但言《孔子世家》、《孔子弟子列传》、《孟子列传》而已,未尝加《道学》之名也。》儒林》亦为传经而设,以处夫不及为弟子者,犹之传孔子之弟子也。历代因之,亦是此意。周、程诸子道德虽盛,以视孔子,则犹然在弟子之列,入之儒林,正为允当。今无故而出之为《道学》,在周、程未必加重,而于大一统之义乖乖矣。通天地人曰儒。以鲁国而止儒一人,儒之名目原自不轻。儒者,成德之名,犹之日贤也,圣也。道学者,以道为学,未成乎名也,犹之曰志于道。志道,可以为名乎﹖欲重而反轻,称名而背义,此元人之陋也。且此传以周、程、张、朱而设,以门人附之。程氏门人,朱子最取吕与叔,以为高于诸公;朱氏门人,以蔡西山为第一;皆不与焉。其错乱乖缪,无识如此。逮后性理诸书,俱宗《宋史》。言宋儒者必冠濂溪,不复思夫有安定、泰山之在前也。」百家案:先文洁曰:「本朝理学,实自胡安定、孙泰山、石徂徕三先生始。」朱文公亦云伊川有不忘三先生之语。即考诸先儒,亦不谬也。
◆长民门人
黄先生黎献
黄黎献者,受长民《易》。所著有《续钩隐图》一卷,《略例义》一卷,《室中记师隐诀》一卷。
提刑吴先生秘
吴秘,字君谟,瓯宁人。景佑元年登第,历侍御史、知谏院。以言事,出知濠州,提点京东路刑狱。乞闲,除守同安。所著有《周易通神》一卷。今世所称长民《周易新注》十卷,盖合黎献之三卷及先生《通神》一卷皆在其内。其《记师说》一卷,《指归》一卷,《精微》一卷,又不知何人所作,盖亦其门人之笔也。其后有徐庸。
祖望谨案:皇甫泌《易书》中有《纪师说》一卷,《精微》一卷,当即此十卷之二也。泌称受之常山抱犊山人,三衢亦有常山,即长民也,特故讳之以神其说耳。
◆长民私淑
集贤徐先生庸
徐庸,三衢人。(云濠案:弘治《衢州志》云:「其先汴人,官于衢,因家焉。」)直集贤院。着《周易意蕴》,亦长民之学,当是私淑弟子也。
祖望谨案:先生皇佑时人。其论《易》九篇,祖刘长民,兼本陆秉。
◆至之门人
忠肃刘先生挚(父居正。)
刘挚,字莘老,东光人。儿时,父居正课以书,朝夕不少间。十岁而孤,鞠于外氏,就学东平,因家焉。擢嘉佑甲科,历南宫令。韩魏公荐为馆阁校勘。王荆公亦器异之,擢为御史里行。入见神宗,问曰:「卿从学王安石邪﹖安石极称卿器识。」对曰:「臣少孤独学,不识安石。」退,上疏言君子小人之分在义利,语侵荆公。荆公欲窜之岭外,神宗谪监衡州监盐仓。久之,出知滑州。哲宗立,召为吏部郎,擢侍御史,疏蔡确、章惇过恶。执宪数月,百僚敬惮。元佑初,擢御史中丞,累迁尚书右仆射。自辅政至为相,修严宪法,辨白邪正。然性峭直,竟为朋纔奇中,罢知郓州。徙青州。绍圣初,再贬光禄卿,蕲州居住。四年,贬鼎州团练副使,新州安置。以疾卒。绍兴初,赠少师,谥忠肃。先生嗜书,至老未尝释卷。家藏书多自雠校,或手钞录。经学于《三礼》尤粹。晚好《春秋》,考诸儒异同,辩其得失,通圣人经意为多。每曰:「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号为文人,无足观矣。」(参史传。)
左丞梁先生焘
梁焘,字况之,须城人。以父任为太庙斋郎。举进士中第,历官检详枢密五房文字。元丰时久旱,上书论时政,疏入不报。内侍王中正将兵出疆,干赏不以法,先生争之不得,请外,出知宣州。未几,提点京西刑狱。哲宗立,如为工部郎中,累迁右谏议大夫。坐诟同列,出为集贤殿修撰、知潞州。值岁饥,不待命发常平粟振民。流人闻之,来者不绝,先生处之有条,人不告病。明年,以左谏议大夫召。甫就道,民攀辕不得行,踰太行抵河内乃已。既到,上书曰:「帝富于春秋,未专宸断,太皇保佑圣主,制政帘帷,奸人易为欺蔽。愿正纪纲,明法度,釆用忠言,讲求仁术。」两宫嘉纳焉。进御史中丞。改权户部尚书,不拜,以龙图阁直学士知郑州。旬日,入权礼部尚书,为翰林学士。元佑七年,拜尚书右丞,转左丞。以疾罢为资政殿学士、同醴泉观使,改知颍昌府。绍圣元年,知郓州。朋党论起,哲宗曰:「梁焘每起中正之论,其开陈排击,尽出公议,朕皆记之。」以故最后责,竟以司马温公党黜知鄂州。三年,再贬少府监,分司南京。明年,三贬雷州别驾,化州安置。三年,卒,年六十四。先生自立朝,一以引援人物为意。在鄂,作《荐士录》,具载姓名。客或见其书,曰:「公所植桃李,乘时而发,但不向人开耳!」先生笑曰:「焘出入侍从,致位执政,八年之间所荐,用之不尽,负愧多矣!」其好贤乐善如此。(同上。)
(梓材谨案:刘子卿《明本释》引先生语云:「不信己之所为,而归之天意,不可也。」又言其师事孙泰山门人姜至之。是先生姜氏门人也。)
詹事晁景迂先生说之(别为《景迂学案》。)
◆通议家学
知州莫先生表深(别见《安定学案》。)
◆乐圃门人
文定胡武夷先生安国(别为《武夷学案》。)
◆安逸门人(泰山三传。)
主簿冯先生正符(父尧民。)
冯正符,字信道,遂宁人。其父尧民,字希元,蜀中老儒也。先生从何群学,三上礼部不第,以经学教授梓、遂间。闭户十年,于诸经多解说,而最著名者《春秋》得法忘例》三十卷。熙宁中,太守何郯上之,久而不报。意以为荆公不喜春秋,故见绌。已而中丞邓绾荐之,得召试舍人院,赐同进士出身。荆公亦待之厚,授晋原主簿。先生《春秋》务通经旨,不事浮辞。其辩杜氏三体五例、何氏三科九旨之穿凿怪妄,最为详悉。邓绾责守虢略,先生与陈亨甫皆坐附会罢。李巽岩辩之曰:「信道之学,得之安逸处士何群。安逸学甚高,国史有传。信道之师友渊源如此,则谓其附会进取者,或以好恶言之耳。且荆公废《春秋》,而信道之学顾于《春秋》特详。邓绾,严事荆公者也,而能以是书言于朝,初不曰宰相所不喜也。此亦可见当时风俗犹醇厚,士各行其志,不以利禄故辍作,而邓绾亦加于人一等矣。然则信道要当与安逸牵连书国史,而邓绾者,偶相知而适相累者也。信道无子孙,其书为估人擅易其姓名,属诸李陶字唐父者。唐父学于温公,最贤而通经,然是书则非其所论也,不知者妄托之耳。」予观于巽岩之言,而惜先生之书之不传,又叹《宋史》竟不能牵连书之安逸传后,今着之《学案》中,使得祖徂徕而宗泰山,以见安逸之学盖有传者,巽岩其可以无憾矣。(补。)
◆提刑门人
主簿郑扬庭夬(别见《王张诸儒学案》。)
◆忠肃家学
朝奉刘学易先生跂
刘跂,字斯立,东平人。忠肃长子,与其弟蹈同登元丰二年进士第,官朝奉郎。绍圣间,从忠肃于谪所。徽宗立,诏反忠肃家属。用先生请,忠肃得归葬。先生又诉文及甫之诬,遂贬及甫等。先生能为文章,遭党事,为官拓落,家居避祸,以寿终。(参史传。)
(云濠谨案:先生着有《学易集》二十卷,见《直斋书录解题》。晁景 迂为先生墓志,称其晚作学易堂,乡人称为学易先生,其集名盖取诸此。景迂又称先生为孙明复、石守道之徒。大东莱《吕氏诗话》谓其初登科,就亳州,见刘攽所称引皆所未知,始有意读书,后与孙明复、石守道相埒云。)
奉议刘先生蹈
刘蹈,斯立弟,皆莘老子。以文学知名,自处约甚,人不知其为宰相子也。
(梓材谨案:此从紫微《童蒙训》移入为传。又案:先生为忠肃次子,官奉议郎。其卒也,忠肃为文祭之,称其「孝于父母,善于弟兄,行己应物,一以至诚,横逆不校,忧乐不惊」云。)
宣教刘先生长福
刘长福,学易之子,而芗林向侍郎之也。尝官右宣教郎。子荀。(参《胡五峰集》。)
(梓材谨案:先生子子卿《明本释》言朱汉上云:「其学宗程氏,先大夫受其《易》学。」是先生为汉上门人,而非终于宣教者矣。)
知军刘先生荀(别见《衡麓学案》。)
提刑刘顺宁先生芮(别见《元城学案》。)
◆泰山续传
进士李先生世弼
李世弼,须城人。从外家受孙明复《春秋》,得其宗旨。金贞佑初,三赴廷试不售,推恩授彭城簿。复求试。一夕,梦在李彦榜下,阅计偕士无其人,乃更名曰彦。父子同赴试,其子果以《春秋》中第二甲第二人,而先生第三甲第三人。父子褒贬各异,而先生遂不复仕。(从黄氏补本录入。)
◆李氏家学
尚书李先生昶
李昶,字士都,世弼之子。释褐,授孟州温县丞。蒙古兵下河南,奉亲还乡里。行台严实辟授都事,迁经历。亲老求罢,不许。寻以父忧去,杜门教授,一时名士李谦、马绍、吴衍辈皆出其门。世祖伐宋,次濮州,闻先生名,召见,问治国用兵之要。先生论治国则以用贤、立法、务本、清源为对,论用兵则以伐罪、救民、不嗜杀为对,深见嘉纳。及即位,召至开平,访以国事,先生知无不言。时征需烦重,行省科征税赋,虽逋户不贷,先生移书时相云:「止验见户应输,犹或不逮。复令包补逃故,必致艰难。」省府从其言,得蠲逋户赋。中统二年春,内难平,先生上表贺,因进讽谏,帝称善久之。尝燕处,望见先生,辄敛容曰:「李秀才至矣。」特授翰林侍讲学士,行东平路总管军民同议官。先生条十二事,除宿弊。至元二年,罢官家居。五年,起为吏、礼二部尚书,旋请老归。丞相安童奏征之,不赴。八年,起山东东西道按察使,旋致仕。卒,年八十七。所著有《春秋左氏遗意》、《孟子权衡遗说》等书。(同上。)
(梓材谨案:以上二传,黄氏补本本合 为一传,列《李张诸儒学案》。今以其宗泰山之学,附入于此。)
◆尚书门人
集贤李野斋先生谦
李谦,字受益,郓之东阿人。始就学,日记数千言。作赋有声。为东平府教授。时教授无俸,向敛儒户银备束修,先生辞曰:「家幸非甚贫者,可聚货以自殖乎!」翰林学士王盘以其名闻,世祖召为应奉翰林文字。迁左谕德,侍裕宗于东宫。陈十事,曰正心、睦亲、崇俭、几谏、戢兵、亲贤、尚文、定律、正名、革弊。裕宗崩,又命傅成宗于潜邸,所至以先生自随。转侍读学士。世祖尝赐坐便殿,饮众臣酒,曰:闻卿不饮,能为朕强饮乎﹖「赐蒲萄酒一,曰:」此极易醉人,恐汝不胜。即令三近侍扶之出。以足疾,辞归东平。成宗即位,召至上都,升学士。还家,又召为翰林学士承旨。年七十一,乞致仕。仁宗即位,召至行在,疏言九事,帝嘉纳。迁集贤殿大学士。归,卒于家。先生文章醇厚,有古风,不尚浮巧,学者宗之,号野斋先生。有《野斋文集》行世。(参史传。)
右丞马先生绍(附师张播。)
马绍,字子卿,金乡人。从上党张播学,复游李士都之门。尝知单州,民刻石颂德。累官中书左丞。有言事者,平章事欲罪之,先生曰:「国家导人使言,今罪之,岂不与诏书戾乎﹖」乃止。执政数年,时称其贤。仕终河南行省右丞。有诗文数百篇。(参《姓谱》。)
吴先生衍
吴衍。
卷三 高平学案(全氏补本)
高平学案(全祖望补本)
高平学案表
戚同文(附师杨悫,门人宗度、许骧、陈象舆、高象先、郭成范、王■砺、滕涉。)
范仲淹 (子)纯佑
(睢阳所传。) (子)纯仁 (孙)正平
(孙)正思
李之仪 韦许
(子)纯礼
(子)纯粹
富弼
张方平
张载(别为《横渠学案》。)
石介(别见《泰山学案》。)
李觏 (孙)立节 (子)勰
(子)勴
胡埜
徐唐(别见《安定学案》。)
曾巩(别见《庐陵学案》。)
刘牧(别见《泰山学案》。)
范纯仁(见上《高平家学》。)
吕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并盱江学侣。)
胡瑗(别为《安定学案》。)
孙复(别为《泰山学案》。)
周敦颐(别为《濂溪学案》)
(并高平讲友。)
韩琦 (子)忠彦 (六世孙)冠卿
(六世孙)宜卿(并见《清江学案》。)
赵君锡
欧阳修(别为《庐陵学案》)
(并高平同调。)
高平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晦翁推原学术,安定、泰山而外,高平范魏公其一也。高平一生粹然无疵,而导横渠以入圣人之室,尤为有功。孝宗尝以朝臣之请,将与欧阳兖公并入泽宫,已而不果。今卒举行之,公是为不泯矣。述《高平学案》。(梓材案:《高平学案》,谢山所特立,而底稿无存。其存者,特文正三传弟子韦深道一传耳。今以史传参补,而移忠宣与及门李端叔传于《安定学案》以足之。谢山尝立《盱江学案》,而定本无之,盖已并入此卷。又案:安定、泰山诸儒皆表扬于高平,而高平实发原于睢阳戚氏,故仿谢山述元儒《鲁斋学案》之推原江汉,而亦先之以睢阳云。)
◆高平所出
隐君戚正素先生同文(附师杨悫,门人宗度、许骧、陈象舆、高象先、郭成范、王砺、滕涉。)
戚同文,字同文,(云濠案:一作「字文约」。)宋之楚丘人。世为儒。幼孤,祖母携育于外氏,奉养以孝闻。祖母卒,昼夜哀号,不食数日,乡里为之感动。始,闻邑人杨悫教授生徒,日过其学舍,因授《礼记》,随即成诵,日讽一卷。悫异而留之,不终岁,毕诵《五经》,悫即妻以女弟。自是弥益勤励读书,累年不解带。时晋末丧乱、,绝意禄仕。且思见混一,遂以「同文」为。悫尝勉之仕,先生曰:「长者不仕,同文亦不仕。」悫依将军赵直家,遇疾不起,以家事托先生,即为葬三世数丧。直复厚加礼待,为筑室聚徒,请益之人不远千里而至,登第者五十六人,宗 度、(云濠案:先生上蔡人,虞城主簿翼子。举进士,仕至京西转运使。)许骧、(云濠案:先生字允升,世家蓟州。父唐以行商卜居睢阳。先生与吕文穆公齐名,官至兵部侍郎。)陈象舆、高象先、(云濠案:先生仕至光禄大夫。)郭成范、(云濠案:先生最有文名,以司封员外郎致仕。)王砺、(云濠案:先生事母甚谨。太平兴国进士,官至屯田郎中。)滕涉(云濠案:先生为给事中。父知白,官河北转运使。)皆践台阁,而高平范文正公亦由之出。先生纯质尚信义。人有丧者,力拯济之。宗族闾里贫乏者,周给之。冬月多解衣裘与寒者。不积财,不营居室。或勉之,辄曰:「人生以有义为贵,焉用此为!」由是深为乡里推服。有不循孝悌者,先生必谕以善道,所与游,皆一时名士。乐闻人善,未尝言人短。与宗翼、张昉、滕知白为友。生平不至京师。长子维任随州书记,迎先生就养,卒于汉东,年七十三。好为诗,有《孟诸集》二十卷。杨徽之尝因使至郡,一见相善,多与酬唱。徽之尝云陶隐居号坚白先生,先生纯粹质直,以道义自富,遂与其门人追号正素先生。(参史传。)
谢山《庆历五先生书院记》曰:「有宋真、仁二宗之际,儒林之草昧也。当时濂、洛之徒方萌芽而未出,而睢阳戚氏在宋,泰山孙氏在齐,安定胡氏在吴,相与讲明正学,自拔于尘俗之中。(梓材案」袁絜斋为《四明教授厅壁续记》云:「国朝庠序之设,于寓内。自庆历始,其卓然为后学师表者,若南都之戚氏,泰山之孙氏,海陵之胡氏,徂徕之氏,集一时俊秀,相与讲学,涵养作成之功,亦既深矣。」是谢山所本。)亦会值贤者在朝,安阳韩忠献公、高平范文正公、乐安欧阳文忠公皆卓然有见于道之大概,左提右挈,于是学校于四方,师儒之道以立。而李挺之、邵古叟辈共以经术和之。说者以为濂、洛之前茅也。」又曰:「睢阳学统,至日而汤文正公发其光。则夫薪火之传,幸勿以世远而替矣。」又《答张征士问四大书院帖子》曰:「戚同文讲学睢阳,生徒即其居为肄业之地。祥符三年赐额,晏元献公延范希文掌教焉。」
◆睢阳所传
文正范希文先生仲淹
范仲淹,字希文,唐宰相履冰之后。其先邠州人,后徙江南道,遂为苏州吴县人。先生二岁而孤,母更适长山朱氏,从其姓,名说。少有志操。既长,知其世家,乃感泣辞母,去之应天府,依戚同文学,昼夜不息。冬月惫甚,以水沃面。食不给,至以糜粥继之。举进士第,为广德军司理参军,迎其母归养。还姓,更其名。迁大理寺丞,徙监楚州粮料院,母丧去官。服除,荐为秘阁校理。寻通判河中府,徙陈州。时方建太乙宫及洪福院,市材木陜西。先生言:「昭应、寿宁,天戒不远。宜罢修寺观,灭常岁市木之数,以蠲除积负。」事虽不行,仁宗以为忠。章献太后崩,召为右司谏。岁大蝗旱,江、淮、京东滋甚。先生出抚江、淮,所至开仓赈抚,且禁民淫祀。奏蠲庐、舒折役茶,江东丁口盐钱,且条上捄弊十事。会郭皇后废,争不能得,出知睦州。岁余,徙苏州。州大水,民田不得耕,先生疏五河,导太湖注之海,募人兴作。未就,寻徙明州,转运使奏留先生毕其役,许之。历转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时吕夷简执政,进用者多出其门。先生上《百官图》指其次第,且言超格者不宜全委之宰相,夷简忌之。他日论建都之事,复与夷简不合,乃为四论以献,大抵讥切时政,且以张禹目之。夷简诉曰:「仲淹离间陛下君臣,所引用皆朋党也。」先生对益切,由是罢知饶州。岁余,徙润州,又徙越州。元昊反,召为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改陜西都转运使。会夏竦为陜西经略安抚、招讨使,进先生龙图阁直学士副之。夷简再入相,帝谕先生,使释前憾。先生顿首谢曰:「臣向论盖国家事,于夷简无憾也。」延州诸砦多失守,先生自请行,迁户部郎中兼知延州。累以边功进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开府泾州。先生为将,号令明白,爱抚士卒,诸羌来者推心接之,故贼亦不敢犯。元昊请和,召拜枢密副使。王举正懦默不任事,谏官欧阳修等言先生有相材,请代举正,遂改参知政事。固辞不拜,命为陜西宣抚使。未行,复除参知政事。会王伦寇淮南,帝开天章阁,召二府条对。先生上十事:一曰明黜陟,二曰抑侥幸,三曰精贡举,四曰择长官,五曰均公田,六曰厚农桑,七曰修武备,八曰推恩信,九曰重命令,十曰减徭役。所言切中时弊,帝悉釆用,着为令。初,先生以忤吕夷简,放逐者数年。士大夫持二人曲直,交指为朋党。及陜西用兵,天子以先生士望所属,超擢不次。及夷简罢,召还,倚以为治,中外想望其功业。而先生以天下为己任,裁削幸滥,考核官吏,侥幸者不便,于是谤毁稍行,而朋党之论浸闻上矣。会边陲有警,先生复请行边,乃以先生为河东、陜西宣抚使。麟州新罹大寇,言者多请弃之,先生为修故砦,招还流亡三千余户,蠲其税。比去,攻者益急,先生亦自请罢,乃以为资政殿学士、陜西四路宣抚使、知邠州。其在中书所施为,亦稍稍沮罢。以疾请邓州。进给事中,徙荆南,邓人遮使者请留,先生亦愿留邓,许之。寻徙杭州,再迁户部侍郎,徙青州。会病甚,请颍州,未至而卒,年六十四。赠兵部尚书,谥文正。既葬,帝亲书其碑曰「褒贤之碑」。先生泛通《六经》,尤长于《易》,学者多从质问,为执经讲解亡所倦。并推其俸以食四方游士,士多出其门下。尝自诵其志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感论国事,时至泣下。一时士大夫矫厉尚风节,自先生倡之。史传称先生内刚外和,泛爱乐善。好施予,置义庄里中,以赡族人,里巷之人皆乐道其名字。死之日,闻者莫不叹息。所著《丹阳集》若干卷,《奏议》若干卷。(云濠案:《丹阳集》二十卷,《奏议》十七卷。)子四:纯佑、纯仁、纯礼、纯粹。后从祀孔子庙庭。称「先儒范子」。(参史传。)
易义
《家人》阳正于外,阴正于内,阴阳正而男女得位,君子理家之时也。明乎其内,礼则着焉;顺乎其外,孝弟形焉。礼则着而家道正,孝弟形而家道成。圣人将成其国,必正其家。一人之家正,然后天下之家正。天下之家正,然后孝弟大兴焉,何不定之有!
《升》地中生木,其道上行,君子位以德升之时也。夫高以下为基,木始生于地中,其举远矣。圣人日跻其德而至于大宝,贤者日崇其业而至于公圭,以顺而升,物不距矣,故爻无凶咎。
艮止之道,必因时而存之。时不可进,斯止矣。高不可亢,斯止矣。位不可侵,斯止矣。欲不可纵,斯止矣。止得其时,何咎之有!故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非君子,其孰能与于此乎﹖
女生而知其嫁也,必渐而及时,然后有归焉。君子学而知其仕也,必渐而成德,然后有位焉。故升高必自下,陟遐必自迩。《干》阳渐进而至于在天,《坤》阴渐进而至于坚冰。天地不能踰,而况于人乎!
附录
晏殊留守南京,公遭母忧,晏分请掌府学。常宿学中,训督学者夜课。诸生读书寝食,皆立时刻。往往潜至斋舍诇之,见先寝者,诘之,其人亦妄对,则取书问之。其人不能对,乃罚之。出题使诸生作赋,必先自为之,欲知其难易及所当用意,亦使学者准以为法。由是从学者辐凑。(《记闻》。)
公为参知政事时,告诸子曰:吾贫时与汝母养吾亲,汝母躬执爨,而吾亲甘旨未尝充也。今而得厚禄,欲以养亲,亲不在矣,汝母亦已早世,吾所最恨者,忍令若曹享富贵之乐也﹖吾吴中宗族甚众,于吾固有亲疏,然吾祖宗视之,则均是子孙,固无亲疏也。苟祖宗之意无亲疏,则饥寒者吾安得不恤也﹖自祖宗来,积德百余年而始发于吾,得至大官。若独享富贵而不恤宗族,异日何以见祖宗于地下,今何颜入家庙乎﹖于是恩例俸赐,常均于族人,并置义田宅云。(《小学外篇》。)
钱君倚《义田记》曰:范文正公平生好施与,择其亲而贫、疏而贤者咸施之。方贵显时,置负郭常稔之田千亩,号曰义田,以养济群族之人。日有食,岁有衣,嫁、娶、婚、葬皆有赡。择族之长而贤者主其计而时其出纳焉。日食人一升,岁衣人一缣。嫁女者五十千,再嫁者三十千。娶妇者三十千,再娶者十五千。葬者如再嫁之数,幼者十千。族之聚者九十口,岁入给稻八百斛,以其所入,给其所聚,沛然有余而无穷。仕而家居俟代者与焉,仕而居官者罢其给。此其大较也。
吕紫微《童蒙训》曰:范子夷说,其祖作外任官时,与京中人书,戒其慎勿窃论曲直,取小名,受大祸,不比任言官也。相见正当论行己立身之事。
(梓材谨案:紫微每拳拳于范氏家学,故移其所称引者分录之。)
汪玉山与朱子书曰:范文正公一见横渠,奇之,授以《中庸》。若谓从学,则不可。
(梓材谨案:横渠之于高平,虽非从学,然论其学之所自,不能不追溯高平也。)
谢山《跋范文正公年谱》曰:公于贵后,以金帛酬朱氏抚育之恩,足矣。至回赠继父以太常博士,而以荫补朱氏子官,则于义未为当,不可以大贤而曲护之。
◆高平讲友
文昭胡安定先生瑗(别为《安定学案》。)
殿丞孙泰山先生复(别为《泰山学案》。)
元公周濂溪先生敦颐(别为《濂溪学案》。)
◆高平同调
忠献韩赣叟先生琦(附子忠彦。)
韩琦,字稚圭,安阳人。父国华,右谏议大夫。先生弱冠举进士第二,方唱名,太史奏日下五色云见,左右皆贺。历迁监左藏库。出为开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拜右司谏。时王随、陈尧佐为相,韩亿、石中立参知政事,先生连疏其过,四人同日罢。又请停内降,抑侥幸。王沂公喜谓先生曰:「谏官固宜如此!」先生益自信。元昊反,命为陜西安抚使。进枢密直学士,副夏竦为经略安抚、招讨使。画攻守二策入奏,仁宗用攻策,诏鄜延、泾原同出征。大将任福不用命,没于好水川,先生上章自劾,知秦州,寻复之。未几,还旧职,为陜西四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屯泾州。先生与范文正在兵间久,名重一时,人心归之,朝廷倚以为重,故天下称为「韩范」。元昊称臣,召为枢密副使。时上急于求治,手诏宰相杜衍曰:「朕用韩琦、范仲淹、富弼,皆中外人望。有可施行,宜以时上之。先生条上七事,议稍用。又献九事,大略欲备西北,选将帅,明按察,丰财利,遏侥幸,进能吏,退不才,谨入官,去食,谓「数者之举,谤必随之,愿委计辅臣,听其措置」,帝悉嘉纳。遂宣抚陜西,讨平群盗。归,陈西北四策。会尹洙与刘沪争城水洛事,先生右洙,朝论不谓然,乃请外,以资政殿学士知杨州。连徒定州,兼安抚使,进大学士,又加观文殿学士。拜武康军节度使、知并州,又知相州。嘉佑元年,召为工部尚书、三司使。未至,迎拜枢密使。三年六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迁刑部尚书。六年闰八月,迁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封仪国公。至和中,上病不能御殿,中外惴恐,臣下争以立嗣固根本为言,包拯、范镇尤激切。积五六岁,依违未之行,言者亦稍怠。至是,先生乘间怀《汉书孔光传》以进曰:「成帝立弟之子,彼中材之主犹如是,况陛下乎!」帝乃立宗实。宗实,英宗旧名也。明年,英宗嗣位,以先生为仁宗山陵使,加门下侍郎,封卫国公。门人亲客或从容语及定策事,先生必正色曰:「此仁宗圣德神断,皇太后内助之力,臣子何与焉!」英宗暴得疾,太后不悦。一日,先生独见上,上曰:「太后待我无恩。」先生对曰:「自古圣帝明王,不为少矣,然独称舜为大孝,岂其余尽不孝邪﹖父母慈爱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为可称。但恐陛下事之未至尔,父母岂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拜先生右仆射,封魏国公。帝崩,奉诏立神宗,拜司空兼侍中,为英宗山陵使。先生执政三世,或病其专,先生坚辞位,除镇安武胜军节度使、司徒兼侍中、判相州。入对,帝泣曰:「侍中必欲去,今日已降制矣。」赐兴道坊宅一区。熙宁元年七月,复请相州以归。王安石用事,出常平使者散青苗钱,先生亟言之。帝怀其疏以示宰相曰:「琦真忠臣,虽在外,不忘王室。朕始谓可以利民,今乃害民如此!」是时新法几罢。安石复出,持前议益坚,于是先生请解四路安抚使,止领一路。六年,还判相州。既至之二年,换节永兴,未拜而卒,年六十八。前一夕,大星 陨于治所。帝哭之恸,篆其碑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赠尚书令,谥曰忠献,配享英宗庙庭。常令其子若孙一人官于相,以护丘墓。先生识量英伟,重厚比周勃,政事比姚崇。其所建请,顾义所在,无适莫心。常处危疑之际,或谏自保,先生叹曰:「是何言也!人臣尽力事君,死生以之。至于成败,天也,岂可豫忧其不济,遂辍不为哉!」生平折节下士,尤以奖拔人材为急。王介甫有盛名,或以为可用,先生独不然之。及守相,陛辞,神宗问王安石何如,对曰:「安石为翰林学士则有余,处辅弼之地则不可。」与富郑公齐名,号称贤相,人又谓之「富韩」云。徽宗追魏郡王。子五人,长忠彦。(参史传。)
(梓材谨案:谢山《庆历五先生书院记》谓忠献与范文正、欧阳文忠皆卓然有见于道之大概。文忠自有《学案》,韩、范二公齐名,故列忠献传于文正后云。)
附录
神宗皇帝即位之初年,虽却韩琦新法之疏至于再三,逮琦薨,两宫震悼,躬制神道碑,念之不已,称为社稷之臣。
(梓材谨案:此晁景迂初见钦宗之言,见《邵氏闻见后录》。)
《元城谈录》曰:韩魏公镇北门,朝臣决令,守把兵士不伏,以解府。公问:「汝骂长官,信否﹖」曰:「实有。」公曰:「汝为禁兵,既差在彼,便有阶级。」判市曹处斩,略不变色。潞公镇北门,有解一卒如前者,公问,亦判处斩,而震怒掷笔。潞公气禀雄杰,不容奸恶,非傲物也。魏公和平,略无崖岸。
又《语录》曰:欧公非《系辞》,韩魏公与同政府甚久,无事不言,独不与言《系辞》。
(梓材谨案:汪玉山《与吕逢吉书》云:「欧阳公谓《系辞》非孔子所作,韩魏公终身未尝与言《易》。」与此略同。)
《晁氏客语》曰:韩公谓永叔曰:「凡处事,但自家踏得脚地稳,一任闲言语。」
胡文定曰:本朝卿相,当以李文靖、韩忠献为冠。
文忠欧阳永叔先生修(别为《庐陵学案》。)
◆高平家学
主簿范先生纯佑
范纯佑,字天成,吴县人,文正公长子也。性英悟自得,尚节行。十岁能读诸书,为文章有声。文正守苏州,首建郡学,聘胡安定瑗为师。安定立学规良密,生徒数百,多不率教,文正患之。先生尚未冠,辄白入学,齿诸生之末,尽行其规,诸生随之,遂不敢犯。自是苏学为诸郡倡。宝元中,西夏叛,文正连官关陜,皆将兵。先生与将卒错处,钩深擿隐,得其才否,由是文正任人无失而屡有功。文正帅环庆,议城马铺砦,砦逼夏境,夏惧扼其冲,侵挠其役。先生率兵驰据其地,夏众大至,且战且役,数日而成,一路恃之以安。先生事父母孝,未尝违左右,不应科第。及文正以纔罢,先生不得已,荫守将作院主簿,又为司竹监。以非年好,即解去,从文正之邓。得疾昏废,卧许昌。富郑公守淮西,过省之,犹能感慨道忠义。问郑公之来,公邪私邪,曰:「公。」先生曰:「公则可。」凡病十九年卒,年四十九。(参史传。)
忠宣范尧夫先生纯仁
范纯仁,字尧夫,文正公仲子也。以父任为太常寺太祝。第进士,调知武进县,以远亲不赴。易长葛,又辞。时胡安定瑗与孙泰山复、石徂徕介、李盱江觏皆客文正门,先生从之学。(梓材案:楼攻媿序《忠宣文集》云:「盖公天资诚确,笃志学问,承文正公之亲传,博之以泰山孙明复、徂徕石守道、盱江李泰伯三先生,师友之益,发为文辞,根柢《六经》,切于论事,无有长语而一出于正。」据此,则孙、石、李三先生之于忠宣,皆在师友之间。殆泰山与安定为其师,而徂徕、盱江特其友欤﹖)每讲肄,至夜分不寝,置灯帐中,帐顶如墨。父殁,始出仕,以著作佐郎知襄城县,历迁侍御史。会议濮王典礼,先生言宜如王珪等议。继与御史吕诲等更论奏,不听,先生还所授告敕,家居待罪。既而皇太后手书尊王为皇,夫人为后,先生言:「陛下以长君临御,奈何使命出房闱﹖恐异日为权臣矫托之地。」寻诏罢追尊,起先生就职,先生乞外,遂通判安州。改知蕲州,历京西提点刑狱,京西、陜西转运副使。召还,拜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奏言:「王安石变祖宗法度,掊克财利,民心不宁。《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愿陛下图不见之怨。」帝曰:「何谓﹖」对曰:「杜牧『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是也。」帝曰:「卿善论事,为朕条古今治乱可为监戒者。」乃作《尚书解》以进。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帝切于求治,多延见咨访疏逖小臣。先生言:「小人知小忘大,贪近昧远,其言不可不察。」又论:「安石欲求近功,忘其旧学。尚法令则称商鞅,言财用则背孟轲。鄙老成为因循,弃公论为流俗。异己为不肖,合意为贤人。宜速还言者而退安石,答中外之望。」不听,遂求罢谏职,改判国子监,去意愈决。执政遣人谕留:「已拟知制诰矣!」先生曰:「此言何为至我哉﹖言不用,万钟非所愿也。」凡所上章,语多激切,帝悉不付外。先生录申中书,安石乞加重贬,帝不从,命知河中府。徙成都路转运使。先生戒州县未得遽行新法,安石怒,左迁知和州。徙邢州。未至,加直龙图阁、知庆州。过阙入对,帝曰:「卿父在庆着威名。卿随父既久,兵法必精,边事必熟。」先生知帝有功名心,对曰:「臣儒家,未尝学兵。先臣守边时,臣尚幼,不复记忆。且今日事势,宜有不同。愿别谋之帅臣。」环州种古执熟羌为盗,流南方,过庆呼冤,先生以属吏,非盗也。古避罪谰讼,诏御史治于宁州。先生就逮,民万数遮马涕泗,不得行,至有自投于河者。狱成,古以诬谪,亦加先生以他过,黜知信阳军。移知河中。哲宗立,复直龙图阁、知庆州。召入,历除给事中。宣仁后垂帘,司马文正公为政,将尽改熙、丰法度,先生谓:「去其太甚可也。」累进吏部尚书、同知枢密、右仆射、中书侍郎。先生在位,务以博大开上意,忠笃革士风。王觌言事忤旨,先生虑朋党将炽,与文潞公、吕申公辩于帘前,未解。先生曰:「朝臣本无党,但善恶邪正,各以类分。彦博、公着皆累朝旧人,岂容雷同罔上。昔先臣与韩琦、富弼同柄庆历政,各举所知。当时飞语指为朋党,相继补外。造谤者公相庆曰『一纲打尽!』此事未远,陛下戒之。」因录欧文忠《朋党论》以进。吴处厚上蔡确《车盖亭诗》,以为谤讪,廷议欲寘宪典,惟先生与王存以为不可,争之。司谏吴安诗、正言刘安世交章劾先生党确,先生亦力求罢。明年,以观文殿学士知颍昌府。历拜右仆射。因入谢,宣仁后曰:「或谓卿必先引用王觌、彭汝砺,卿宜与吕大防一心。」对曰:「此二人实有士望,臣终不敢保位蔽贤。」宣仁寝疾,召先生曰:「汝父仲淹可谓忠臣。在明肃垂帘时,惟劝明肃尽母道;明肃上宾,惟劝仕宗尽子道。卿当似之。」先生泣曰:「敢不尽忠!」宣仁崩,哲宗亲政,所用二三大臣皆从中出,侍从、台谏官亦多不由进拟。先生言:「陛下初亲政,四方拭目以观,天下治乱实本于此。」又群小竞排宣仁垂帘时事,先生曰:「太皇保佑圣躬,功烈诚心,幽明共鉴。议者不恤国事,一何薄哉!」遂以仁宗禁言明肃垂帘事上之。李清臣殿试策问,为绍述之说。苏辙奏辩,引汉昭变法事。哲宗震怒曰:「安得以汉武比先帝!」辙下殿待罪,众不敢仰视。先生从容言:「武帝雄才大略,史无贬词,辙言殆非谤也。且进退大臣,不当如呵叱奴仆。」右丞邓润甫越次曰:「先帝法度为司马光、苏辙坏尽。」先生曰:「不然。法本无弊,弊则当改。」帝为少霁。辙平日与先生有异,至是乃服,谢曰:「公,佛地位中人也!」帝既召相章惇,先生坚请去,遂出知颍昌府。徙河南,又徙陈州。吕大防等窜岭表,会明堂肆赦,惇先期阻其事,先生上疏为申理,且曰:「臣曾被大防排斥,陛下所亲见。臣之激切,盖仰报圣德尔。」惇不悦,诋为同罪,连贬永州安置。时以疾失明,怡然就道。闻诸子怨惇,必怒止之。赴贬所,江行舟覆,扶先生出,衣尽湿,顾诸子曰:「此亦岂章惇为之哉!」徽宗即位,虚相位,连除观文殿大学士,屡赐优诏、茶乐。以病乞归,卒,年七十五。谥忠宣。先生夷易宽,不以声色加人。义之所在,则挺然不少屈。自布衣至宰相,廉俭如一。在洛与司马诸贤为真率会,脱粟一饭,酒数行而已。所得俸赐,皆以广义庄,赈贫乏。种古之狱,不少芥,且念先世契谊荐擢之。尝曰:「吾平生所学,得之『忠恕』二字,一生用之不尽。」每戒子弟曰:「苟能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至圣贤地位也。」又曰:「《六经》,圣人之事,知一字则行一字,须要造次颠沛必于是。」有请教者,曰:「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梓材案:邹道乡称范丞相说,作「惟俭可以成廉」,次句同。)有《文集》五十卷行世。(云濠案:陈直斋《书录解题》称先生着有《言行录》二十卷,《弹事》五卷,《国论》五卷,并佚。《忠宣文集》二十卷,《奏议》二卷,《遗文》一卷,《附录》一卷,《补编》一卷,今存。)子正平、正思。正平克承家学。(从黄氏原本移入。)
(梓材谨案:■洲原本,忠宣及李端叔附传并在《安定学案》。今检谢山修补稿本,韦深道传标题《高平》。韦为忠宣再传弟子,则忠宣、端叔二传皆当入《高平学案》可知,故并移之。)
附录
知襄城,伯兄纯佑久心疾,先生承事照管如孝子。召编校秘阁书籍,以兄病辞不赴,富公责之曰:「台阁清资,人岂易得,何必苦辞﹖」先生曰:「富贵有命。」
文正公在睢阳,遣先生到姑苏取麦五百斛。先生时尚少,既还,舟次丹阳,见石曼卿,问寄此久何如。曼卿曰:「两月矣。三丧在浅土,欲葬之而北归,无可与谋者。」先生以所载麦舟付之,单骑自长芦快捷方式而去。到家,拜起侍立,良久,文正曰:「东吴见故旧乎﹖」对曰:「石曼卿为三丧未举,方留滞丹阳。时无郭元振,莫可告者。」文正曰:「何不以麦舟与之﹖」曰:「已与之矣。」
襄民素不事蚕织,未有植桑者。先生因有罪情轻者,视所植多寡荣茂除其罚。民思不忘,号著作林。
旱久不雨,先生度将来必阙食,遂尽籍境内客舟,召其主而谕之曰:「民将无食,尔等商贩惟以五谷贮于佛寺中。候阙食时,吾为汝主粜。」众贾从命,运贩不停。诸县饥,境内之民不知也。
自陜西运副召还,神宗问曰:「卿在陜西久主漕挽,必精意边事。城郭、甲兵、粮储何如﹖」对曰:「城郭粗完,甲兵粗修,粮储粗备。」帝愕然曰:「卿才能如此,朕所倚赖,而执事皆言粗,何也﹖」徐对曰:「粗者,未精之辞,如是足矣。臣愿陛下无意于边事,恐边臣观望,要功生事,结衅塞外,残害生灵,耗竭财用,糜费爵赏。不惟为今日目前之害,又将贻他时意外之忧。愿陛下究孟子交邻之道,修孔子来远之德,使好生之德洽于遐方,彼将爱戴陛下如父母。虽其酋首桀骜,欲侵侮我疆,其徒亦不为之用也。」
环庆大饥,公初到,饿殍满路。先生欲发常平封椿粟麦赈之,州郡皆欲俟奏请得旨后散。先生曰:「人七日不食即死,何可待报﹖诸公但弗预,吾宁独坐罪。」
除给事中,时哲宗、宣仁共政。司马温公入相,首改差役。先生谓之曰:「此事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且宰相职在求人,变法非所先也。」温公有所建请,先生复言:「宰相当虚心以釆众论,不必谋自己出。谋自巳出,则谄谀得乘间迎合,而正士当卷怀退避。」先生与温公虽同志,及临事,不苟同,不见小,思前料后,剂量矫正,类如此。
温公欲令进士召朝官保任然后应举,又更贡举法。先生曰:「举人难得朝士相知。士族近京犹可,寒远之士尤不易矣。兼今之朝士未必能过京官选人,京官选人未必能如布衣,徒令求举,未必有益。既欲不废文章,则杂文、四六之科不如设在众人场中,不须别设一科也。《孟子》恐不可轻黜,犹《六经》之《春秋》也。」温公从之。
除兼侍讲,公语人曰:「国之本在君,君之本在心。人君之学,当正心诚意,以仁为体,使邪僻浮薄之说无自而入,然后发号施令,为宗庙社稷之福。岂务章通句解,以资口舌之辩哉﹖」及在经筵进讲,必反复开陈其说,归于人君可用而后止。
元佑三年,有吴处厚者以蔡确《题安州车盖亭诗》来上,以为谤讪。宣全太后得之,怒曰:「蔡确以吾比武后,当重谪。」吕汲公大防为左相,不敢言。先生乞薄罪,不从。初议贬确新州,先生谓汲公曰:「此路荆棘已七八十年,吾辈开之,恐不自免。」汲公不敢言,先生因乞罢政。
西边儒帅有以威敌斥境请于先生者,手自答曰:「大辂与柴车较逐,鸾凤与鸱鸮争食,连城与瓦石相触,君子与小人■力,不惟不能胜,兼不可胜。不惟不可胜,虽胜亦非也。」
百家谨案:先生只此数语,真圣人之言也。夫圣人之本。杀一不辜,虽得天下且不为。彼以开拓边疆为事,使百姓肝脑涂地而不恤者,罪不容于死者也。先生既承文正公之家学,而又得安定、泰山之传。其学以忠信为体,《六经》为功。至其事君,一以正心诚意格其非心,劝其仁爱万民,毋开边衅。百家尝想:先生父子间,古今来粹然纯白,学问中不易多觏之人也。先生疾革,精识不乱,诸子侍侧,口占遗表,略云:「盖尝先天下而忧,期不负圣人之学。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资以事君。」又曰:「若宣仁之诬谤未明,致保佑之忧勤不显。本权臣务快其私忿,非泰陵实谓之当然。」以至「未究流人之往愆,悉以圣恩而特叙,尚使存殁犹污瑕疵」,又「未解疆场之严,几空帑藏之积,有城必守,得地难耕」,凡八事,命门人李之仪次第之。先生之至死尽忠如此。(梓材案:以上《附录》与黄氏案语,亦自《安定学案》移入是卷。)
邹道乡曰:范丞相平生所称引奏对,秖是《孝经》、《论语》、《孟子》、《周易》。尝云:「人作好事,不堪再说。说着便不中。」
《吕舍人官箴》曰:范忠宣公镇西京日,尝戒属官受纳租税,不要令两头探。或问何谓,曰:「不要令人户探官员,等候受纳;官员不要探纳者多少,然后入场。此谓两头探。但自绝早入场等人口,则自无人户稽留之弊。」(黄氏补本。)
汪玉山《与吕逢吉书》曰:忠宣持论,专欲消合党类,兼收并用,而不知其势亦有未易为者。君子小人之势,决无两立。元佑晚年,吕微仲逐去刘莘老门下士,而引李清臣、邓温伯、蒲宗孟于从班,忠宣之说略施行矣。然首倡绍述之说者,李、邓也,其流害迄于今可见矣。曾子开谓范公之言行于元佑,必无绍圣大臣报复之祸。然便蔡确不殛,他日复出,岂在惇、卞下﹖特不当以诗罪之耳。且惇、卞在元佑,或偃息大郡,或优游奉祠,所以贷之者厚矣,略无怀惠悔过之意。则知专以优柔待小人者,非其理也。若谓忠宣有他意,则不可。其再相,力辩台谏诬罔,吐刚茹柔。罢相后,尚乞宽元佑诸人,以至得谪。是果何求﹖愿更慎言之。
祖望谨案:东莱亦以范尧夫参用熙、丰小人之说为非。
恭献范先生纯礼
范纯礼,字彝叟,文正公三子。以父荫为秘书省正字,签书河南府判官,知陵台令,兼永安县。永昭陵建,京西转运使配木石砖甓及工徒于一路,独永安不受令。使者以白陵使韩琦,琦曰:「范纯礼岂不知此,将必有说。」他日众质之,先生曰:「陵寝皆在邑境,岁时缮治无虚日,今乃与百县均赋。曷若置此,使之奉常时用乎﹖」琦是其对,还朝,用为三司盐铁判官。以比部员外郎出知遂州,泸南有边事,调度苛棘,先生一以静待之,辨其可具者,不取于民。民图像于庐而奉之如神,名曰范公庵。除户部郎中,累迁刑部侍郎,进给事中。张耒除起居舍人,病未能朝,而令先供职。先生批敕曰:「臣僚未有以疾谒告,不赴朝参,先视事者。」闻者皆悚动。御史中丞击执政,将遂代其位,先以讽先生,先生不可,即徙先生刑部侍郎,而后出命。转吏部,改天章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出知亳州。徽宗立,以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前尹刻深为治,先生以宽处之。既拜礼部尚书,擢尚书右丞。吕惠卿告老,徽宗问执政,执政欲许之。纯礼曰:「惠卿尝辅政,其人固不足重,然当存国体。」曾布奏:「议者多忧财用不足,此非所急也,愿陛下勿以为虑。」先生曰:「大农告匮,帑庚枵空,而曰不足虑,非面谀邪﹖」因从容谏曰:「迩者朝廷命令,莫不是元丰而非元佑。以臣观之,神宗立法之意固善,吏推行之或有失当,非必尽怀邪为私。」又曰:「自古天下治乱,系于用人。人君欲得英杰之心,固当不次饬拔。必待荐而后用,则守正特立之士将终身晦矣。」左司谏江公望论继述事当执中道,不可拘一偏。徽宗出示其疏,先生赞之曰:「愿陛下以晓中外,使知圣意所向,亦足以革小人徇利之情。乞褒迁公望,以劝来者。」先生沈毅刚正,曾布惮之,激驸马都尉王诜曰:「上欲除君承旨,范右丞不可。诜怒。会诜馆辽使,先生主宴,诜诬其辄斥御名,罢为端明殿学士、知颍昌府,提举崇福宫。崇宁中,启党禁,贬试少府监,分司南京;又贬静江军节度副使,徐州安置,徙单州。五年,复左朝议大夫,提举鸿庆宫。卒,年七十六。(参史传。)
安抚范先生纯粹
范纯粹,字德孺,文正公季子也。以荫迁至赞善大夫、检正中书刑房公事。以事出知滕县,迁提举成都诸路茶场。元丰中,为陜西转运判官。时五路出师伐西夏,高遵裕出环庆,以刘昌祚后期,欲按诛之。昌祚忧患病卧,其麾下皆愤焉。先生恐两军不协,致生他变,劝遵裕往问昌祚疾,其难遂解。神宗责诸将无功,谋欲再举。先生奏:「关陜军力单竭,公私大困,根本可忧。」神宗纳之,进为副使。吴 居厚为京东转运,数献羡赋。神宗将以徐州大钱二十万缗助陜西,先生语其僚曰:「吾部虽急,忍复取此膏血之余!」即奏:「本路得钱诚为利,自徐至边,劳费甚矣。」恳辞弗受。入为右司郎中。哲宗立,居厚败,命先生以直龙图阁往代之,尽革其苛政。时苏轼自登州召还,先生与轼同建募役之议,轼谓先生讲庭,先生遣将曲珍救之,曰:「本道首建应援牵制之策。臣子之义,忘躯徇国,无谓邻路被寇,非我职也。」珍即日疾驰三百里,破之于曲律,捣横山,夏众遁去。元佑中,除宝文阁待制。再任,召为户部侍郎。又出知延州。绍圣初,哲宗 亲政,用事者欲开边衅,御史郭知章遂论先生元佑弃地事,降直龙图阁。明年,复以宝文阁待制知熙州。章淳、蔡卞经略西夏,疑先生不与共事,改知邓州。历河南府、滑州。旋以元佑党人夺职,知均州。徽宗立,起知信州。寻以言者落职,知金州。又谪常州通判,鄂州安置,锢子弟不得擅入都。会赦,复领祠。久之,以右文殿修撰提举太清宫。党禁解,复徽猷阁待制。致仕。卒,年七十二。先生沈毅有干略,才应时须。凡条疏时事,议论皆剀切详尽。(同上。)
附录
邹道乡曰:范德孺在太原,每支官吏及军士粮,同出一廒。虽有湿恶,军士自不怨。
◆高平门人
文忠富彦国先生弼
富弼,字彦国,河南人。笃学,有大度。初游场屋,穆伯长谓之曰:「进士不足以尽子之才,当以大科名世。」果礼部试下。西归,范文正公追之曰:「有旨以大科取士,可亟还。」遂举茂才异等。佥书河阳判官,通判绛州。庆历中,再使契丹。以成和议,拜枢密使,封韩国公。后与文潞公彦博并相,天下称为「富文」。元丰六年卒,年八十。先生早有公辅之望,名闻夷狄。辽使每至,必问其出处安否。临事周悉,不万全不发。当其敢言,奋不顾身。忠义之性,老而弥笃。家居一纪,斯须未尝忘朝廷。讣闻,赠太尉,谥文忠。(参史传。)
(梓材谨案:先生初封郑国,始名。晏元献判南京,文正权掌西监,晏属之择。文正曰:「监中有二举子,富、张为善,皆有文行,可。」晏问孰优,曰:「富修谨,张疏俊。」晏取先生为。文正掌监事,而先生与张文定并为举子,固得为文正门人也。又案:《吕与叔集》载,先生致事家居,专为佛老之学,与叔尝奏记于先生,是先生为学,不若文正之醇矣。)
附录
神宗欲相富弼,以疾辞,退居洛阳,多以手疏论天下大利害,神宗必赐手札报之。尝因王安石有所建明,而却之曰:「如此,则富弼手疏称『老臣无处告诉,但仰屋窃叹』者,即当至矣。」弼薨,躬制祭文。
(梓材谨案:此晁景迂初见钦宗之言。)
刘器之曰:富郑公年八十,书座屏云:「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梓材谨案:此《晁氏客语》,谢山节入《景迂学案》。兹为郑公立传而移之。)
《元城语录》曰:富郑公使敌,说以用兵则国家受其害,人臣享其利。老苏谓二子曰:「古人有此意否﹖」东坡对曰:「严安亦有此意,但不如此明白。」老苏笑以为然。盖取严安谏用兵日:「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长策也。」前辈读书,必见于用。
陈唯室《步里客谈》曰:富文忠少日,有诟者,如不闻知。或告之,则曰:「恐骂他人。」曰:「斥公名。」曰:「天下安知无同姓名者﹖」
文定张乐全先生方平
张方平,字安道,南京人。少颖悟绝伦。先举茂才异等,为校书郎,知昆山县。又中贤良方正,选迁著作佐郎,通判睦州。当召试馆职,仁宗曰:「是非再举制科者乎!」命直集贤院,俄判西京。入觐,留判尚书都省。累拜参知政事,西京留守、知陈州。以太子少师致仕。卒,年八十五。赠司空,谥文定。先生慷慨有气节。既告老,论事益切。至于用官起狱,尤反复言之。且曰:「臣且死。见先帝地下,有以借口矣。」平居未尝以言徇物,以色假人。守蜀,得眉山苏洵与其二子轼、辙,深器异之,常荐轼为谏官。晚受知神宗 ,王安石方用事,嶷然不少屈,以是望高一时。(参史传。)
(云濠谨案:楼攻媿跋先生《上范文正公书》云:「文正讲道睢阳,乐全以文受知。晏元献公欲择二,其一则富文忠公,次则乐全。乐全虽不成婚,然皆文正所荐,时盖名为善云。」)
附录
《元城语录》曰:东坡下御史狱,张安道上书救之,其子不敢投。后东坡见之,亦吐舌色动。盖安道书云:「其实天下之奇材也。」岂不激怒﹖但当言「本朝未尝杀士大夫」。
献公张横渠先生载(别为《横渠学案》。)
直讲石徂徕先生介(别见《泰山学案》。)
说书李盱江先生觏
李觏,字泰伯,南城人,学者称为盱江先生。俊辩能文。举茂才异等,不中。亲老,以教授自资,学者常数十百人。皇佑初,范文正公荐为试太学助教,上《明堂位定制图》。嘉佑中,用国子监奏,召为海门主簿、太学说书而卒。先生尝着《周礼致太平论》、《平土书》、《礼论》。门人邓润甫熙宁中上其《退居类稿》、《皇佑续稿》并《后集》,请官其子参鲁,诏为郊社斋郎。(参史传。)
(梓材谨案:庐氏所藏《学案》原底,于先生门人孙介夫传标云《盱江》,知谢山尝立《盱江学案》。检原底《序录》,《士刘诸儒学案》条有「江楚则有李觏」句,后定刊本又节之,盖以《盱江》并入《高平》尔。又案忠宣传,安定、泰山、徂徕、盱江皆客文正门。先生与徂徕辈行较后,以为文正门人可也。)
盱江文集
《考工记》「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是言堂基修广,非谓立室之数。「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是言堂上,非谓室中。东西之堂各深四筵半,南北之堂各深三筵半。「五室,,凡室二筵」,是言四堂中央有方十筵之地,自东至西可营五室,自南至北可营五室。十筵中央方二筵之地,既为太室,连作余室,则不能令十二位各直其辰,当于东南西北四面及四角缺处,各虚方二筵之地,周而通之,以为太庙,太室正居中。《月令》所谓「中央土」、「居太庙太室」者,言此太庙之中有太室也。太庙之外,当子、午、卯、酉四位上,各画方二筵地以与太庙相通,为青阳、明堂、总章、玄堂四太庙;当寅、申、巳、亥、辰、戌、丑、未八位上,各画方二筵地以为左、右也。《大戴礼盛德记》:「明堂凡九室,室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八个之室并太室而九,室四面各有户,户旁夹两牖也。《白虎通》:「明堂上圆下方,八窗、四闼、九室、十二坐。」四太庙前各为一门,出于堂上,门旁夹两窗也。左右之个,其实皆室,但以分处左右,形如夹房,故有名。太庙之内以及太室,其实祀文王配上帝之位,谓之庙者,义当然矣。土者分王四时,于最尊,故天子当其时居太室,用祭天地之位以尊严之也。四仲之月,各得一时之中,与余月有异,故复于子、午、卯、酉之方取二筵地,假太庙之名以听朔也。《周礼》言基而不及室,《大戴》言室而不及庙,稽之《月令》则备矣。然非《白虎通》,亦无以知窗闼之制也。聂崇义所谓秦人《明堂图》者,其制有十二阶,古之遗法,当亦取之。《礼记外传》曰:「明堂四面各五门。」今案《明堂位》:八蛮之国,南门之外;九釆之国,应门之外。时天子负斧扆,南乡而立,南门之外者北面东上,应门之外者亦北面东上,是南门之外有应门也。既有应门,则不得不有皋、库、雉门。明堂者四时所居,四面如一。南面既有五门,则余三面皆各有五门。郑注《明堂位》则云「正门谓之应门」,其意当谓变南门之文以为应门;又见王宫有路门,其次乃有应门,今明堂无路门之名而但有应门,便谓更无重门,而南门即是应门。且路寝之前则名路门,其次有应门,明堂非路寝,乃变其内门之名为东门南门,而次有应门,何害于义。四夷之君既在四门之外,而外无重门,则是列于郊野道路之间,岂朝会之仪乎﹖王宫常居,犹设五门以限中外;明堂者,效天法地,尊祖配帝,而止一门以表之,岂为称哉﹖若其建置之所,则淳于登云:「在国之阳,三里之外,七里之内,丙己之地。」《玉藻》「听朔于南门之外」,康成之注亦与是合。夫称「明」也,宜在国之阳;事天神也,宜在城门之外。今图以九分当九尺之筵,东西之堂共九筵,南北之堂共七筵,中央之地自东至西凡五室,自南至北凡五室,每室二筵,取于《考工记》也。一太室,八左右,共九室,室有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协于《大戴礼盛德记》也。九室四庙,共十三位,本于《月令》也。四庙之面各为一门,门夹两窗,是谓八窗四闼,稽于《白虎通》也。十二阶,釆于聂崇义《三礼图》也。四面各五门,酌于《明堂位》、《礼记外传》也。(《明堂定制图序》。)
大传曰:「别子为祖。」注云:「别子谓公子。若始来在此国者,后世以为祖也。」又曰:「继别为宗。」注云:「别子之世适也。族人尊之,谓之大宗。是宗子也。」又曰:「继祢者为小宗。」注云:「父之适也。兄弟尊之,谓之小宗。」又曰:「有百世不迁之宗,有五世则迁之宗。百世不迁者,别子之后也。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迁者也。宗其继高祖者,五世则迁者也。」注云:「迁,犹变易也。继别子,别子之世适也。继高祖者,亦小宗也。先言继祢者,据别子子弟之子也。以高祖与祢皆有继者,则曾祖、祖亦有也。则小宗四,与大宗凡五。」说者曰:别子谓公子,诸侯之庶子也。若细别言之,则妻之所生为适,妾之所生为庶。若秖据正体言之,则妻之长子为适,其次子以下及妾所生,通得谓之庶子也。诸侯之适子适孙继世为君,而庶子不得祢先君,故自与其后世子孙为始祖也。云「若始来在此国者」,谓非君之亲,或是异姓始来在此国者,亦得谓之别子,自与其后世子孙为始祖也。别子之适子世继别子为大宗,族人尊之,虽五世以外,皆为之齐衰三月,为其母妻亦然,所谓「百世不迁」者也。其别子之庶子不得祢别子,则自使其适子继己而为小宗,所谓「继祢者为小宗」也。继祢,则与亲兄弟为宗也;又其适子则继祖,与同堂兄弟为宗也;又其适子则继曾祖,与再从兄弟为宗也;又其适子则继高祖,与三从兄弟为宗也。其庶子皆不得继祢,各自使其适子继己而为小宗焉。是自高祖之后至玄孙,凡四世。就此第四世小宗之三从兄弟而言,则其人有小宗四矣。宗其继祢者,亲兄弟也;又与之共宗于继祖者,同堂兄弟也;又与之共宗于继曾祖者,再从兄弟也;又与之共宗于继高祖者,三从兄弟也。然则四宗备矣。又与四宗共宗于大宗,是为五宗也。其于小宗,各以本服服之;亲兄弟,齐衰期也;同堂兄弟,大功也;再从兄弟,小功也;三从兄弟,缌麻也。至第五世,继高祖之父者与四从兄弟无服,不复为之宗,所谓「五世则迁」者也。若世数尚少,则小宗或有三,或有二,或有一。其曰「小宗四」者,盖极言之耳,不必皆然也。(《五宗图序》。)
常语
或问:「伊尹废太甲,有诸﹖」曰:「是何言欤!君何可废也﹖古者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成汤既殁,二十五月中,伊尹之知政,太甲之居忧,固其常也。不宫于亳而宫于桐,近先王墓,使其思念。名之曰『放』,儆之之意也。故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二十六月而即吉也。则太甲之为君,何尝一日废矣哉!」
或曰:「伊尹放太甲而天下厌然,周公屏成王而国有流言,何也﹖」曰:「周公,武王弟也,有次立之势;管、蔡,其至亲也,易以生怨。以怨济疑,理固然也。」「敢问太甲不能终允德,成王不见金滕之书,则伊尹奈何﹖」曰:「太甲贤也,不得不改。成王亦贤也,不得不悟。太甲、成王果不贤邪,则汤、武不以托伊、周,伊、周亦不受之于汤、武。」
或曰:「知人盖未易也。周公不知管、蔡,安知成王﹖」曰:「事有小有大,有缓有急。监武庚之国,其任人也,常事也。天下之政多矣,譬诸日月,犹有所不照。夫以新造之周而谋嗣焉,其用心奚若﹖尧不知四凶,可也;至于丹朱,其有不知者乎﹖」
或曰:「自汉迄唐,孰王孰霸﹖」曰:「天子也,安得霸哉﹖皇、帝、王、霸,其人之号,非其道之目也。自王以上,天子号也,惟其所自称耳。帝亦称皇,《书》曰『皇帝清问下民』是也。王亦称帝,《易》曰『帝乙归妹』是也。如其优劣之云,则文王、武王劣于帝乙者乎﹖霸,诸侯号也。霸之为言伯也,所以长诸侯也。岂天子之所得为哉!道有粹有驳,其人之号不可以易之也。世俗见古之王者粹,则诸侯而粹者亦曰行王道;见古之霸者驳,则天子而驳者亦曰行霸道;悖矣。宣帝言汉家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由此也。人固有父为士、子为农者矣,谓天下之士者曰行父道,谓天下之农者曰行子道,可乎﹖父虽为农,不失其为父也;子虽为士,不失其为子也。世俗之言王霸者,亦犹是矣。若夫所谓父道则有之矣,慈也;所谓子道则有之矣,孝也。所谓王道则有之矣,安天下也;所谓霸道则有之矣,尊京师也。非粹与驳之谓也。」
或曰:「诗人以后稷、先公致王业之艰难,其非诸侯矣乎﹖」曰:「武王既得天下,诗人其世世修德,始于后稷、公刘,以至于太王、王季、文王,故云尔也。当商之未丧,谁有此言乎﹖如使纣能悔过,武王不得天下,则文王之为西伯,霸之盛者而已矣。西伯霸而粹,桓、文霸而驳者也。三代王而粹,汉、唐王而驳者也。」
或问:「鲁用王礼,何如﹖」曰:「成王以周公勋劳,命鲁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周公尊矣,故祢文王、郊后稷,皆仿王礼而不备焉。周公而上,王礼可也。《鲁颂》曰:『皇皇后帝,皇祖后稷,享以骍牺,是享是宜,降福既多。』岂有非礼而颂之云乎﹖周公而下,则僭矣。隐五年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献六羽,公问于众仲,始用诸侯礼也。」
或曰:「地方七百里,有诸﹖」曰:「信也。」「然则孟子何言乎俭于百里也﹖」曰:「《閟宫》颂僖公复周公之宇,而曰『公交车千乘,朱英录滕』。千乘之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畸,山陵、林麓、川泽、沟渎、城郭、宫室、涂巷不与焉,其何俭于百里也﹖世俗疑《周官》五百里,以其大也。是亦不思尔矣。诸侯之于天子,非若敌国然也,大国贡半,次国三之一,小国四之一。诸侯有其地,天子食其税,譬之一郡而已矣。鲁七百里,开方之而四十九,殆半王畿也。今之大郡,不有半京畿者乎﹖」
或问:「圣人之道,固不容杂也,何吾子之不一也﹖」曰:「天地之中,一物邪﹖抑万物也﹖养人者不一物,阙一则病矣。圣人之道,譬诸朝廷。朝廷也者,岂一种人哉﹖处之有礼,故能一也。女子在内,男子在外;贵者在上,贱者在下;亲者在先,疏者在后。府史胥徒,工贾牧圉,各有攸居而不相乱也。夫所以谓之一也。他人之不一,则阛阓耳,终日纷纷而无有定次也。夫所以谓之杂也。世俗患其杂,则拘于一,是欲以一物养天下之人也。白而不受釆,则人皆缟素矣,何足以观之哉﹖其归于诸子而已矣。」「圣人无高行,何谓也﹖」曰:「圣人之行必以礼也。礼则无高矣。夫其高者,出于礼也,异于人也,故能赫赫如彼也。孔子事亲无异称,居丧无异闻,立朝无异节,何也﹖安礼也。出于礼者,非圣人也,矫世者之为之也。」「敢问圣人有过欤﹖」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夫岂无过哉!」或曰:「孔子谦也。」曰:「仲虺之美成汤改过不吝,岂成汤之谦也哉﹖世俗之说者则谓圣人无过,颜子不贰,犹或为之辞,徒使人君之耻过也而不欲闻之也。」
孔子之为司寇也,不闻其改法度也,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溃氏踰境而徙,鲁之粥马牛者不豫贾,必早正以待之也。世俗之说者不曰正其身,徒嚣嚣以疾人之法度,其亦非孔子之志也。
大哉孔子,吾何能称焉!颜渊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仰之弥高也,则吾以为极星,考之正之,舍是则无四方矣。钻之弥坚也,则吾以为盘石,据之依之,舍是则无安居矣。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也,则吾以为鬼神,生之敛之,舍是则无庶物矣。他人之道,借曰善焉,有之可也,无之可也。夫子之道,不可须臾去也。不闻之,是无耳也;不见之,是无目也;不言之,是无口也;不学之不思之,是无心无精爽也。尚可以为人乎哉﹖吾于斯道,夜而讽之矣,昼而读之矣,发班班而不知其疲矣,终没吾世而已矣。
常语辩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吾以为孟子者,五霸之罪人也。五霸率诸侯事天子,孟子劝诸侯为天子。苟有人性者,必知其逆顺尔矣。孟子当周显王时,其后尚且百年而秦并之。鸣呼,孟子忍人也,其视周室如无有也。
余隐之曰:孟子说列国之君使之行王政者,欲其去暴虐,行仁义,而救民于水火尔。行仁义而得天下,虽伊尹、太公、孔子说其君,亦不过如此。彼五霸者,假仁义而行,阳尊周室而阴欲以兵强天下。孟子不忍斯民死于■战,遂以王者仁义之道诏之。使当时之君不行仁义而得天下,孟子亦恶之矣,岂复劝诸侯为天子哉!
朱子曰:「李氏罪孟子劝诸侯为天子,正为不知时措之宜。隐之之辩已得之,但少发明时措之意。」又所云「行仁义而得天下,虽伊尹、太公、孔子说其君,亦不过如此」,语亦未尽善。不若云:「行仁义而天下归之,乃理势之必然,虽欲辞之而不可得也。」
孔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又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而孟子谓:「以齐王,犹反手也。功烈如彼其卑。故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呜呼,是犹见人之■者而笑曰:「胡不因而杀之,货可得也。」虽然,他人之■者耳。桓公、管仲之于周,救父祖也。而孟了非之,柰何!
余隐之曰:孔子谓管仲「如其仁」,言仲之似仁而非仁也。又谓「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言仲有攘却夷狄之功也。至谓其小器、奢僭、不知礼,言仲之不能图大致远也。夫奢僭不知礼之人,岂得为仁乎﹖其所以九合诸侯者,假仁而行,以济其不仁耳,宜曾西之所不为也。昔成汤以七十里为小国之诸侯,伊尹相之,以王于天下。齐以千里之国而相管仲,管仲得君之专,行国政之久,功烈如彼其卑,童子且羞称之,况大贤乎﹖有好功利者必喜管仲,仁者不为也。管仲急于图霸,藉周室以为之资尔。谓桓公、管仲之于周如救父祖,吾弗信之矣。
朱子曰:夫子之于管仲,大其功而小其器。邵康节亦谓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知此者,可与论桓公、管仲之事矣。夫子言「如其仁」者,以当时王者不作,中国衰,夷狄横,诸侯之功未有如管仲者,故许其有仁者之功。亦彼善于此而已。至于语学者立心致道之际,则其规模宏远,自有定论,岂曰若管仲而休邪﹖曾西之耻而不为,盖亦有说矣。李氏又有救■之说。愚以为桓公、管仲救父祖之■而私其财,以为子舍之藏者也。故周虽小振,而齐亦寖强矣,夫岂诚心恻怛而救之哉!孟子不与管仲,或以是尔。隐之以为小其不能相桓公以王于天下,恐不然。齐桓之时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革命之事未可为也。孟子言「以齐王犹反手」,自谓当年事势,且言己志,非为管仲发也。
大哉,孔子之作《春秋》也。援周室于千仞之壑,使天下昭然知无二王。削吴、楚之葬,辟其僭号也。讳贸戎之战,言莫敢敌也。微孔子,则《春秋》不作;微《春秋》,则京师不尊。为人臣子,不当如是哉!呜呼,孟子其亦闻之也哉﹖首止之会,殊会王世子,尊之也。其盟复举诸侯,尊王世子而不敢与盟也。洮之盟,王人微者也,序乎诸侯之上,贵王命也。美哉齐桓,其深知君臣之礼如此。夫使孟子谋之,则桓公偃然在天子之位矣。世子、王人为亡人之不暇,执与诸侯相先后哉!
余隐之曰:春秋之时,周室衰微,天王不能自立,以至下堂而见诸侯。当是时,徒拥其虚位尔。孔子历聘七十二君,未尝说之使尊周室。及夫公山氏之召,乃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此圣人知几也。呜呼,知几其神矣乎!苟惟说诸侯使之尊周,诸侯不得自肆,而强者必生变,则是速其灭周也。先见之几,岂陋儒所能知哉!或曰:「齐、晋尊周,非欤﹖」曰:齐、晋志在霸业,不得不尊周也。孟子距孔子之时又百有余岁,则周之微弱可知矣。若管仲之功可为,孔子为之矣。孔子不为,孟子安得为之乎﹖孔子作《春秋》,寓一王之法,正天下之名分,使乱臣贼子知所惧。孟子以王者仁义之道说诸侯,使之知有君臣父子而杜僭窃篡弒之祸,正得夫《春秋》之旨,但学者有所未究尔。又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孟子未尝不欲当时之君尚德而不尚力,岂复使诸侯偃然在天子之位哉﹖齐桓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任贤之专,固无愧于汤、武。惜乎桓公无王者量,管仲无王佐才,徒相与谋托周室以号天下,而成霸者之业尔!为君而内乱丑恶,为臣而亡礼僭奢,何足道哉!首止之会,尊王世子,复举诸侯而不敢与盟,洮之盟,序王人于诸侯之上以尊王命,君臣之礼固尽矣,其志在于图霸,不得不尔。「盗亦有道」,其是之谓乎!
朱子曰:孔子尊周,孟子不尊周,如冬裘夏葛,饥食渴饮,时措之宜异尔。此齐桓不得不尊周,亦迫于大义,不得不然。夫子笔之于经,以明君臣之义于万世,非专为美桓公也。孔、孟易地则皆然,李氏未之思也。隐之以孟子之故,必谓孔子不尊周,又似诸公以孔子之故,必谓孟子不合不尊周也。得时措之宜,则并得而不相悖矣。
或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吾子何为﹖」曰:「衣裳之会十有一,《春秋》也,非仲尼修乎﹖《木瓜》,《卫风》也,非仲尼删乎﹖『正而不谲』,《鲁论语》也,非仲尼言乎﹖仲尼亟言之,其徒虽不道,无歉也。呜呼,霸者岂易与哉﹖使齐桓能有终,管仲能不侈,则文王、太公何恧焉!《诗》曰:『釆葑釆菲,无以下体。』盖圣人之意也。」
余隐之曰:周衰,王者之赏罚不行乎天下,诸侯擅相侵伐,强陵弱,众暴寡,是非善恶由是不明,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吾夫子忧之,乃因鲁史而修《春秋》,以代王者之赏罚,是是而非非,善善而恶恶,诛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是故《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观夫二百四十二年之间,书会者无国无之,惟齐之会以尊王室为辞,夫子屡书之。攘戎狄而封卫,卫人思之,作《木瓜》之诗,夫子取之。伐楚,责包茅之贡不入,问昭王南征不复,夫子有「正而不谲」之言。夫子亟言之者,以是时无能尊王室,故进之尔。然以权诈有余而仁义不足,功止于霸,此夫子之徒所以无道之也。儗人必于其伦。谓「使齐桓能有终,管仲能不侈,则文王、太公何恧」,过矣!
朱子曰:《春秋》序桓绩,盖所谓彼善于此。《论语》论桓、文之事,犹曰:「师也过,商也不及」,使当时无端木氏之问,则今之说者必有优劣之分矣。《诗》录《木瓜》,即《春秋》序绩之意,亦以善卫人之情也,岂以齐桓之事为尽可法哉﹖李氏诋孟子,而甚长齐桓,尊管仲,至以文王、太公比之,反易颠倒如此。良由不识圣贤所传本心之体,故不知王道之大,而易怵于功利之浅尔。
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不仁,而何其血之流忤也﹖」曰:「纣一人恶邪﹖众人恶邪﹖众皆善而纣独恶,则去纣久矣,不待周也。夫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同之者可遽数邪﹖纣亡则逋逃者曷归乎﹖其欲拒周者人可数邪﹖血流漂杵,未足多也。」或曰:「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故荀卿曰杀者皆商人,非周人也。然则商人之不拒周,审矣。」曰:「如皆北也,焉用攻﹖」又曰:「甚哉:世人之好异也!孔子非吾师乎﹖众言驩驩,千径百道,幸存孔子,吾得以求其是。《虞》、《夏》、《商》、《周》之《书》出于孔子,其谁不知﹖孟子一言,人皆畔之。畔之不已,故今人之取孟子以断《六经》矣。呜呼,信孟子而不信经,是犹信他人而疑父母也。」
余隐之曰:《鲁语》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孔子之意可见矣。客有问陶弘景注《易》与《本草》孰先,陶曰:「注《易》误,不至杀人。注《本草》误,则有不得其死者。」世以为知言。唐子西尝曰:「弘景知本草而未知经。注《本草》误,其祸疾而小。注《六经》误,其祸迟而大。」前世儒臣引经误国,其祸至于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武成》曰「血流漂杵」,武王以此自多之辞。当时倒戈攻后,杀伤固多,非止一处,岂至血流漂杵乎﹖孟子深虑战国之君以此借口,故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而谓血流漂杵未足为多,岂示训之意哉﹖经注之祸,正此类也。反以孟子为畔经,是亦惑矣。谓《虞》、《夏》、《商》、《周》之《书》出于孔子,人宜取信。《诗》非孔子之删乎﹖《云汉》之诗曰:「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则是周无遗民也。请以此说为证。
或曰:「孟子之心,以天下积乱矣,诸侯皆欲自雄,苟说之以臣事周,孰能喜也﹖故揭仁义之竿,而汤、武为之饵,幸其速售,以拯斯民而已矣。」曰:「孟子不肯枉尺直寻,谓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其肯屑就之如此乎﹖夫仁义又岂速售之物也﹖『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固知有周室矣。天之所废,必若桀,纣,周室其为桀、纣乎﹖盛之有衰,若循环然。圣王之后不能无昏乱,尚赖臣子扶救之尔。天下之地,方百里者有几﹖家家可以行仁义,人人可以为汤、武,则六尺之孤,可托者谁乎﹖孟子自以为好仁,吾知其不仁甚矣。」
余隐之曰:汤居亳,小国也。伊尹相汤,使之伐夏救民。桀虽无道,天子也,君也。汤有道,诸侯也,臣也。伊尹胡不说汤率诸侯而朝夏乎﹖行李往来,至于五就,观时察变,盖已熟矣。不得已为伐夏之举,致汤于王道,固非盛德之事,后世莫有非之者,以能躬行仁义,顺天应人故也。自非伊尹之圣,安能任其责哉﹖文王在丰,亦小国也。文王之于纣,与汤之于桀,事体均也。其所以异者,时焉而已。观其得太公而师事之,伐崇遏莒戡黎,虽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亦以历数未归,得以尽其臣节。至武王,则赫然有翦商之志。又况商纣罪恶贯盈,又过于桀,而此十乱之贤为之辅相,虽欲率诸侯遵文考之道而事纣,莫可得矣。此所以兴牧野之师而建王业也。孟子之于列国,说之以行仁政者,不过言治岐之事而已;说之使为汤、武者,不过以德行仁而已;说之以行王道者,不过乎使民养生丧死无憾而已;未尝说之使伐某国、诛某人、开疆拓土、大统天下而为王也。若孟子者,真圣人之徒欤!识通变之道,达时措之宜,不肯枉尺直寻。柰何时君咸谓之迂阔于事,终莫能听纳其说,仁义之道不获见于施设以济斯民,所以不免后世纷纷之议。呜呼,说其君使为汤、武,以为不仁,乃以桓公、管仲为仁,乘缪如是,安得有道之士与之正曲直哉﹖
朱子曰:辩已得之。但李氏所云「家家可以行王道,人人可以为汤、武,则六尺之孤可托者谁乎」,此三句当略与之辩。愚谓王道即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相传之道。由周公而上,上而为君,由孔子而下,下而为臣,固家家可以得而行矣。汤、武适遭桀、纣,故不幸而有征诛之事。若生尧、舜之时,则岂将左洞庭,右彭蠡,而悍然有不服之心邪﹖其在九宫群后之列,济济而和,可知矣。如此,则人人为汤、武,又何不可之有﹖
孟子曰: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皆贤人也,相与辅相之,故久而后失之也。凡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齐人有言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今时则易然也。」今之学者曰:「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得以行王道。孟子说诸侯行王道,非取王位也。」应之曰:「行其道而已乎,则何必纣之失之也﹖何忧乎善政之存﹖何畏乎贤人之辅﹖尺地一民皆纣之有,何害诸侯之行王道哉﹖」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孟子对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行王政而居明堂,非取王位而何也﹖君亲无将,不容纤芥于其间,而学者纷纷强为之辞!」
余隐之曰:不谈王道,樵夫犹能笑之,孰谓学而为士,反不知道乎﹖谓之王道者,即仁义也。君行王道者,以仁义而安天下也。君行霸道者,以诈力而服天下也。孟子说其君以仁义,不犹愈于说其君尚诈力欤﹖且天下不可以诈力得也,尚矣。得民心,斯得天下。假仁义而行,民心且不可得,况能王天下乎﹖仁义之道,万世之所常行,天下之所共由,民生之所日用也。今乃谓「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得以行王道」为非,果何理邪﹖观其应学者之言,皆增损其词,而非议孟子,君子无取焉。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孔子曰:「尔爱其羊,我爱其礼。」鲁自文公废朝享之礼祭,而孔子不去其羊者,欲使后世见其羊犹能识其礼。羊亡,礼亦亡矣。孟子欲勿毁明堂,其意亦犹是也。明堂在泰山之下,周天子巡狩朝诸侯之所。适在齐也,非齐之建立也。存之不为僭,亦可以见王政之大端。如以为诸侯不用而毁之,则后世之君不惟不知王政,将谓后世不可复行矣,此孟子所以劝齐勿毁之也。而谓孟子劝齐宣居明堂,取王位,抑可烛理不明,而厚诬孟子欤﹖
朱子曰:李氏此段之意,不谓天子庶人不可并行王道,但谓孟子所论文王与纣之事为不然尔。当辩之曰:「孟子之时,有信行王道者,必有天下,其势与文王不同,非谓文王计欲取纣而不能也。」人人可行王道,已辩于前,但孟子时行王道者必有天下,其时措之不同,又不可执一而论。隐之之辩,似未中李氏之失也。
学者又谓:「孟子权以诱诸侯,使进于仁义。仁义达,则尊君亲亲,周室自复矣。」应之曰:「言仁义而不言王道,彼说之而行仁义,固知尊周矣。言仁义可以王,彼说之,则假仁义以图王,唯恐行之之晚也,尚何周室之顾哉!呜呼,今之学者,雷同甚矣,是孟子而非《六经》,乐王道而忘天子。吾以为天下无孟子可也,不可无《六经》;无王道可也,不可无天子。故作《常语》以正君臣之义,以明孔子之道,以防乱患于后世尔。人知之,非我利;人不知,非我害。悼学者之迷惑,聊复有言。」
余隐之曰:泰伯曰:「天下无孟子可也,不可无《六经》;无王道可也,不可无天子。」噫,是果泰伯之说邪﹖使其说行,害理伤教也大矣。余请易之曰:「无《六经》则不可,而孟子尤不可无。无天子则不可,而王道尤不可无。」尝试言之:《易》、《诗》、《书》、《礼》、《乐》、《春秋》之六经,所以载帝王之道,为致治之成法,固不可无也。孟子则辟杨、墨,距诐行,放淫辞,使邪说者不得作,然后异端以息,正道以明,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业不坠,此孟子所以为尤不可无也。经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史曰天子建中和之极,其可无之乎﹖夫所谓王道者,天子之所行,《六经》之所载,孟子之所说者是也,孰谓其可无哉﹖无王道,则三纲沦,九法斁,人伦废而天理灭矣。世之学者,稍有识见,不为此言。岂好事者假设淫辞,托贤者之名以行于世乎﹖学者宜谨思之!
朱子曰:李氏难学者谓「孟子以权诱诸侯」之说,孟子本无此意,是李氏设问之过,当略明辩之。「天下可无孟子,不可无《六经》;可无王道,不可无天子」,隐之之辩已得之。愚又谓有孟子而后《六经》之用明,有王道而后天子之位定。有《六经》而无孟子,则杨、墨之仁义所以流也;有天子而无王道,则桀、纣之残贼所以祸也。故尝譬之:《六经》如千斛之舟,而孟子如运舟之人;天子犹长民之吏,而王道犹吏师之法。今曰《六经》可以无孟子,天子可以无王道,则是舟无人,吏无法,将焉用之矣﹖李氏自以为悼学者之迷惑而为是言,曾不知己之迷惑也亦甚哉!
运判范长民先生牧(别见《泰山学案》。)
◆盱江学侣
忠宣范尧夫先生纯仁(见上《高平家学》。)
侍讲吕原明先生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韩氏家学
仆射韩先生忠彦
韩忠彦,字师朴,安阳人。忠献长子。徽宗时以吏部尚书拜门下侍郎,进左仆射,封仪国公。与曾布不协,累降磁州团练副使。复太中大夫,以宣奉大夫致仕,卒,尝入元佑党籍。(参史传。)
◆韩氏门人
徽猷赵无愧先生君锡
赵君锡,字无愧,洛阳人。文定公安仁孙。母亡,事父不违左右,夜则寝于傍。凡衾禂薄厚,衣服寒温,药石精粗,饮食旨否,栉发翦爪,整冠结带,如内则所载者,无不亲之。及登进士第,以亲故不愿仕。其父每出,必扶掖上下,至杂立仆御中。尝从谒文潞公,潞公异其容止,问而知之,语诸子,令视以为法。及改宗正丞,时增诸宗院讲书教授官,而逐院自备缗钱为月馈,贫者或不能以时致,宗师辄移文督取。先生言:「国家养天下士于太学,尚不较其费,安有教育宗室,今自行束修之理!」诏悉从官给。拜御史中丞,即上疏劝哲宗亲讲学,广谘问,为躬政之渐。知河南府,徙应天。因清明出郊,具奠杜衍、张升、张方平、赵、王尧臣、蔡抗、蔡挺之茔,邀七家子孙陪祭于侧,时人传其风义。绍圣中,贬少府少监,分司南京,卒。绍兴六年,赠徽猷阁直学士。(参史传。)
◆忠宣家学(高平再传。)
县尉范先生正平
范正平,字子夷,忠宣次子也。学行甚高,虽庸言,必援《孝经》、《论语》。忠宣卒,诏特增遗泽,官其子孙,先生推与幼弟。绍圣中,为开封尉,按后戚向氏坟兆,忤蔡京。及京当国,言先生矫撰父遗表,又谓李之仪所述纯仕行状,妄载中使蔡克明传二圣虚伫之意,遂逮先生及之仪、克明同诣御史府。先生将行,其弟正思曰:「议行状时,兄方营窀穸。参预笔削者,正思也。兄何为哉﹖」先生曰:「时相意属我,且我居长。」遂就狱。捶楚甚苦,皆欲诬服。独克明曰:「旧制,凡传圣语,受本于御前,请宝印,出,注籍于内东门。」使从其家得永州传宣圣语本,有御宝;又验内东门籍,皆同。其遗表八事,诸子以朝廷大事,防后患,不敢上之,缴申颍昌府印寄军资库,自颍昌取至,亦实。狱遂解。先生羁管象州,之仪羁管太平州。先生家属死者十数人,会赦,得归颍昌。唐君益为守,表其所居为忠直坊,取所赐「世济忠直」碑额也。先生告之曰:「此朝廷所赐,施于金石,揭于墓隧,假宠于范氏子孙,则可。若于通途广陌中为往来之观,以耸动庸俗,不可也。」君益曰:「此有司之事,君何预焉。」先生曰:「先祖先君功名,人所知也。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异时不独吾家诒笑,君亦受其责矣。」竟撤去之。先生退闲久,益工诗,尤长五言,着有《荀里退居编》。以寿终。(参史传。)
(梓材谨案:吕紫微《童蒙训》多引先生语。谢山《学案札记》言,北宋宰辅范文正家登《学案》者三世六人。文正、四子外,先生其一也。然先生之弟子默亦以学行着,因并录之。)
范子夷说
仲尼,圣人也,才作陪臣。颜子,大贤也,箪食瓢饮。后之人不逮孔、颜远矣,而常叹仕宦不达,何愚之甚!
为事须由衷。若矫节为之,不免有变。任诚虽时有失,亦不覆藏使人不知,但改之而已。
附录
吕紫微《童蒙训》曰:范子夷能世其家,尝言其家学不卑小官,居一官便思尽心治一官之事,只此便是学圣人也。若以为州县之职徒劳人耳,非所以学圣人也。
又曰:忠宣公当国,子夷是时官当入远,不肯用父恩例求移近,卒授远地。后为祥符尉,当绍圣初,与中贵人争打量地界不屈,待罪去。
范先生正思
范范正思,字子思,忠宣次子正平字子夷之弟也。
(梓材谨案:子思当作子默。考《忠宣文集》、《补编》子夷传云:「弟正思,字子默,学行亦为士林所推。居忠宣忧,哀毁过甚,因感疾,释服不调者十年。」是可知先生之概。作子思者,因陈了斋说而误耳。)
附录
陈右司曰:范子思所知所守,过于其兄,范氏家学便有使处。
◆忠宣门人
朝请李姑溪先生仪
李之仪,字端叔,沧洲人。登第三十年,乃从苏文忠于定州幕府。历枢密院编修官、通判原州。元符中,监内香药库。御史石豫言其尝从苏轼辟,诏勒停。徽宗初,提举河南常平。坐为忠宣遗表、作行状,编管太平,遂居姑熟。久之,徙唐州。终朝请大夫。先生能为文,有《姑溪集》若千卷。(云濠案:《姑溪前后集》七十卷。惜其晚年狎一妓以生子,再为郭功父所发,于行有不揜云。)
◆盱江门人
书记孙介夫先生立节
孙立节,字介夫,宁都人也。师事盱江,而与南丰为友。经术深醇,尝作《春秋传》,泰山先生见而叹曰:「吾力所未及者,尽发之。」皇佑五年进士。王安石行新法,谓曰:「吾条例司官,非得明敏如子者不可。」先生笑曰:「相公过矣。立节非为此官者。」趋而出。后为镇江军掌书记。二子,勰、勴,皆有名。
征君徐先生唐(别见《安定学案》。)
文定曾南丰先生巩(别见《庐陵学案》。)
◆李氏门人(高平三传。)
征君韦独乐先生许
韦许,字深道,芜湖人,李端叔弟子也。不事科举,筑室湖上,榜曰「独乐」。黄山谷、陈了翁俱重之。元佑诸公之贬,士大夫畏祸,虽素所亲,亦不敢相闻。先生每遇之,则力为之周急。政和中,多荐之者,未及用。绍兴初,宰相荐之,高宗命之以官,且曰:「当今谁知元佑人有韦许者乎!」许虽受命,然以了翁所赠,称为湖阴居士,终身不改云。
◆孙氏家学
知州孙先生勰
孙勰,字志康,宁都人,立节子。有父风,读书博洽。年未弱冠,受业东坡,终不畔所学,守正不挠。元佑三年擢进士,居官以劲直闻。知湖广岳州,寓于东,未几卒。所著有《文集》四十卷。(参《姓谱》。)
隐君孙先生勴
孙勴,字志举,立节季子。涉猎经史,尤工诗。偕兄勰从东坡游。气节凛然,弗肯从仕,台府举遗逸不应。卜居延春谷,东坡榜其舍曰竹林隐居。年七十,无疾而逝。(同上。)
◆孙氏门人
教授胡环中先生埜
胡埜,字德林,宁都人也。孙介夫弟子。方雅好古,端凝介特,讲学于长春谷,藏书万卷,自称环中居士。以八行荐,成政和八年进士,累官婺州教授。睦寇至,官吏遁去,先生叹曰:「先世以勇显,吾以八行起。岂可上负朝廷,下惭先世!」城陷不降,举家死之。事闻,官其从子二人。所著有诸经讲义。
韩先生宜卿(并见《清江学案》。)
卷四 庐陵学案(全氏补本)
庐陵学案(全祖望补本)
庐陵学案表
欧阳修(高平同调)(子)发
(子)棐
焦千之 吕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吕希绩
吕希纯(并见《范吕诸儒学案》。)
刘敞 (子)奉世
王回(见上《庐陵门人》。)
江端礼(别见《安定学案》。)
刘攽
刘恭(刘氏续传。)
陈舜俞(别见《安定学案》。)
丁
张巨
胡宗愈
王安石(别为《荆公新学略》。)
曾巩 (弟)肇
李撰 (子)弥逊
(子)弥大
(子)弥正
陈师道
苏轼
苏辙(并见《苏氏蜀学略》。)
徐无党
(别附)蒋之奇 郑耕老
(庐陵续传。)
尹洙
吕公着(别为《吕范诸儒学案》。)
梅尧臣
(并庐陵讲友。)
苏洵(别为《苏氏蜀学略》。)
(庐陵学侣。)
庐陵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杨文靖公有言:「佛入中国千余年,秪韩、欧二公立得定耳。」说者谓其因文见道。夫见道之文,非圣人之徒亦不能也。兖公之冲和安静,盖天资近道,稍加以学,遂有所得。使得遇圣人而师之,岂可量哉!述《庐陵学案》。(梓材案:是卷《学案》亦谢山所特立。底稿残阙,亦多以史传参补。)